再次醒来,我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圆圆的,那瞳孔如墨玉般幽黑晶亮,目光是那般温暖关切,我努力地回想,却依旧茫然。
“钰儿,你醒了?”这醇厚的声音提醒了我,是他,是那个救我的人!
我赶紧起身想要坐起来,他扶住我,在我身后放了枕头靠好。
“钰儿?我叫钰儿吗?你是谁?我又是谁?快告诉我!”我抓着他的手臂,忍不住激动地发抖。
他见我这般,眼神中闪出心疼,“发生了什么事?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我看着他,拼命地想,可是依旧毫无结果,他看我痛苦地摇头,不忍心地抚了抚我的头,“别急!我是你的十师兄,荀墨。你是我的师妹,叫长行钰。我们都是灵山弟子,师父,师父她老人家是霁清仙长,能想起来吗?”
我看着他,眼神依然茫然,却被他的答案稍稍安静下来。“十师兄?”
“是啊。三个月前你留书给师父说要下山来找我,我收到师父的消息,在京城等你,却一直没见到你来。我害怕你第一次下山会有事,在住所留了口信就沿途找你。哪知一直没有你的踪迹,师父也甚是担心,直到有一夜竟然好像听到你吹的箫声。我就去附近所有的客栈打听,果然他们形容有一女子和你相似。后来我赶到晋城,竟然在一个字画的摊上,看到一个‘墨’字。”
“‘墨’字?”我惊讶。
“这‘墨’字可是你写的?你自小写我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是那样的笔迹。我一眼就觉得十分熟悉,问那位先生,他说这字正是一位姑娘所写!我十分高兴,本以为接下来就要找到你了,没想到,很快,线索就断了,我也是无奈换个路线再找,才到此镇中。不想,竟然,竟然遇到了!”
听到这里,我心中思绪万千,终究,终究有亲人这般辛苦的找我!
他的黑瞳看着我,用手轻轻地拂去我脸边的碎发,兄长般疼爱的说道,“钰儿,你都瘦了,刚才我检查了你身上倒是没有伤痕,脉象却十分奇怪,告诉师兄,你能想起来的事情!”
我听他那如饮醇酒般好听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心、爱护,想起这么多日的迷茫、委屈、奔波、失望、危险、孤苦..。心中充满酸楚,早就泪眼摩挲,抬头一看他心疼的眼神,再也无法忍住,扑到他怀里大哭了起来。
我像个从家中走失的孩子受了无数委屈和惊吓,哭了个痛快。他先是一愣,继而一手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一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安慰。
等哭痛快了,我才擦了擦眼泪和鼻涕,抽泣了两声停了下来。
师兄轻声说,“钰儿受委屈了,快和师兄说说。”我才将自醒来以后,高老头、关西二怪、允之公子、许鸿影、黄大哥..。一切一切说了一遍。
师兄的脸色随着我讲的内容变化,直到全都说完了,拉起我的手,将三个指头搭在我的脉上。
“那位敬先生确实医术高明,当不是一般学医之人。他所说你的内力之虞,确也是只能我们同门可解。”他温言安慰我,“别怕,师兄定会帮你调理恢复内力,你先吃点东西,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师兄就帮你运功。”
“可..可是听敬先生说,这即便是同门也是有危险的,师兄..。”我担忧地看向师兄。
敬先生当日说过,能帮我运行内力者,需满足三个条件。第一,此人武功修为、定力必须远在我之上;第二,至少要连续催动七日,每日真气循转三个周天;第三,此事十分损耗内力,成功之时两人真气混为一体,不分彼此。我虽不明白他说“两人真气混为一体不分彼此”什么意思,但是十分损耗内力是一定的。我有些不忍心。
“傻丫头,别担心,师兄长你几岁,功力也在你之上,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别怕,你快来,师兄带你去吃点东西。”
他拉我下床,我才发现这是一家客栈。他看了看我,笑道,“先买几身新的衣服穿吧,像个小花猫一样。”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一身粗布衣服已经皱皱巴巴,加上我这哭的花猫脸,活脱脱一个乞丐。
我们去集市锦缎店买了三套新的衣服,在我的要求下,一件青衫一件月白,还有一件淡紫,都是男装。师兄倒也没有异议,毕竟行路还是男子身份更加方便。
我自经历了这些事件,也感悟良多,师兄都说我成熟了一些,不似在山上天真烂漫不识人心的小女孩。听师兄说,我十八年来一直住在山上,从未下过山,也许正是因为世外桃源不知人心险恶,才在下山后屡遇不顺。这样也好,至少,现在我已经有自保之心。
我们在当地最有名的饭馆儿吃了饭,我心中高兴,敞开肚子一顿狂吃,师兄不停给我夹菜,笑着看着我,直到我再也吃不下。
我这位师兄身材高大,身姿矫健挺拔,年纪不过二十四,气质却十分沉稳,虽是习武之人,身上却颇有文人之风。他自小上山跟从师父学剑,十岁后被师父一位故人看中,每隔两年便去那人处学医,如今已经学成。若不是为了急着找我,也会在路上施药救人。
我拉着他给我讲山上的事,他直到讲到夜幕深沉,便说,“今日不讲了,你要好好休息,明日师兄帮你运功。”我知第二日要他辛苦,也不敢再拖,只好洗漱完毕,躺在床上。
原来,我是灵山派霁清仙长的关门弟子,排行十一,复姓长行,单名钰。霁清仙长年纪已近七十,乃一代女侠,自创云水剑法,后在灵山之巅隐居,创立灵山派,不问江湖世事。这灵山,乃北部天生灵秀之地,因山高险峻,又常有猿啼出没,很少有人登爬。我上面有两个师姐,年长我很多,都早已嫁人,四个师兄在江湖当中,目前只有大师兄、三师兄、五师兄在山上,还有就是救我的这位,是我的十师兄。
师父最疼爱的自然是我这个最小的弟子,师父一直说我是友人之女,托付她抚养,因为师父的年纪与我差距甚大,与其说爱我如女,不若说像是祖母对孙女,总是有些溺爱。
我自小就生在山里,十八九年没有下过山,因为灵山周围山势绵延、群峰耸立,我终日与师父学武、弹琴、与大师兄学诗词文赋、地理方志、历史典籍,到页乐在其中。只是山中岁月悠悠,我悠然自得地长了这么大,于山下那些精彩的纷繁世界,甚是向往。
听说十师兄要去京城为师父的故友祝寿,我便央求师父让我同去。可师父说,十师兄受人拜托为一人医治,之后才去京城,可让我等他回来一同前往。我是肚子里真真长了草,等了几天实在心痒难耐,留了封书信,便下山去也。
哪知这一去,便失去了踪迹,现在,恐怕是有老天爷能告诉我之后我发生了什么,我这颗小脑袋,着实是什么都记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