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荆明,看你带的什么路。我说从二中那边绕上去,你偏说黄蒿湾这边好走。现在你告诉我,路在哪里,哪里是路。”萧勇指着长满青草的斜坡,大声地质问着。
“别冲我发横,那边说不定还不如这里。”荆明毫不示弱。
“错就错了,还死不承认,端个什么架子。”萧勇继续发炮。
“我端什么了,你给我说清楚。”荆明步步紧追。
“你……”
“你……”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圆瞪着双眼,脸涨得通红,像两只充了血的公鸡,仿佛随时都会厮杀拼命。
“得了,得了,都少说两句。”郝爽当起了和事佬,“今天我们八个人一起出来玩,就图个高兴,看看你们现在——”
“天天吵,就没见你俩动过一次真格的。能打的最好不要吵。”霍朗在旁边煽风点火。
“你小子说什么?再说一句。”互相瞪眼的萧勇迅速把矛头对准了霍朗。
“对,你小子再说一句试试。”荆明也紧跟着大声说。
“霍朗,你小子真没记性,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德行。”白杨笑着说。
“两个人争吵时像火星撞地球一样壮烈,别人一搭话,你瞧,一致对外了。”封逸插嘴道。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霍朗继续添油加火。
“你说谁是狗——”话还没说完,萧勇和荆明一齐向霍朗冲过去。
“好了,好了,这么陡的坡你们也敢闹。”郝爽连忙站在霍朗面前挡住了冲过来的萧勇和荆明,“霍朗你也少说两句,你还不嫌乱吗?”
“我们现在最关键的是解决没有路的问题,而不是争吵。”旁边的白杨冷静地说。
“对,如何才能爬上宝塔山,又不至于被人发现,这才是关键。”荆明恢复了他老大的本色,接着白杨的话补充道。
八个人这才一下子静了下来,望着长满青草的陡坡,面面相觑。
“大家都没话了吧,我来说两句。”姚远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鲁迅先生不是早教导过我们,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多了,也便成了路。现在,我们就应该披荆斩棘,杀开一条通往山顶的路。”
“两点之间,线段最短。我们应该开辟一条直路。”蒲柳建议说。
“这么陡,你走个直线我看看。”封逸说。
蒲柳望了望眼前的陡坡,吐了吐舌头,便不再言语。
“我们走‘之’字形,既节省体力,又安全。”白杨迅速做出了决定。
“我们轮流做先锋。”郝爽说。
“萧勇那么强健的体格,现在不发挥特长都浪费了。”霍朗一脸的坏笑。
“我来就我来,你小子少给我下套。”萧勇指了指霍朗。
一阵激烈的争论之后,八个人手拉手按照白杨定下来的法子鱼贯而行,不时有人滑倒在地,山坡上洒满了欢笑声……
“终于爬上来了!”带头的霍朗大声地吼道。半躺在草丛中的他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其他人:萧勇****着上半身,衬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绑在了腰间;郝爽半弯着腰,双手倚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白杨斜坐在草丛中,用敞开的上衣不停地扇着;蒲柳仰天平睡在草丛中,一动不动;荆明一边牛喘着,一边拿出烟盒自顾自地吞云吐雾起来;封逸忙着拍打周身上下的尘土;最狼狈的要数姚远,白色的裤子上绿迹斑斑,浑身上下沾满了草屑。
“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郝爽不由自主大声朗诵起来。
“千声万声呼唤你,好妹子,你的情哥哥我就在这里。”萧勇迫不及待地接了下句。
“巍巍宝塔山,滚滚延河水。我们来了——”姚远大声叫道。
“我们来了——”大伙一同高喊起来。
“你们看,展现在我们眼前的高楼叫亚圣大厦。”荆明自信地介绍着,“上面用玻璃罩了一圈的叫旋转餐厅,从一楼坐电梯可以直达上去。亚圣大厦目前是延安最高的楼。”
“老大,你不是说要带我们到亚圣大厦坐电梯吗?我们现在就去吧!宝塔山真的没意思,费了吃奶的劲儿爬上来,就一座砖塔,无聊之极。”萧勇显得极不耐烦。
“粗人,庸人,俗人。”姚远冲着萧勇说,“宝塔山是革命圣地延安的标志,它激励了多少人,鼓舞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细人,高人,雅人。你就酸吧!”萧勇边说边咧着嘴,一副发酸的模样,“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你听过吗?”
“萧勇,你竟然会范仲淹的《渔家傲.秋思》,佩服,佩服。”姚远情不自禁向萧勇竖起了大拇指。
“摇头吟诗谁不会,兄弟们,傻了吧!”萧勇一脸自豪。
“摇头吟诗,确实不简单,范仲淹的词估计不会就只有这么两句吧,萧大文豪,能不能再吟两句?”霍朗笑眯眯地说。
“再来两句,我们好好欣赏一下萧大文豪的风采。”郝爽也是一脸笑意。
“快来,一直的爽快人,现在是大露脸的时刻,赶紧的。”封逸催促着。
“萧勇,再背两句,我好佩服你。”姚远一脸虔诚地望着萧勇。
“四……四面……四面八方……四面八方人来齐。”萧勇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憋出来一句。
“好像是‘四面边声连角起’吧。”从一块石碑后面转过来的白杨大声纠正道。
“对,对,我徒弟白杨背得非常棒。刚才和大家开个玩笑,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萧勇连忙冲众人解释。
“那现在言归正传,请萧大文豪闪亮登场,接——着——背——”霍朗一字一句地说,笑意更浓了。
“对,对,接着背。”郝爽穷追不舍。
“这个,这个,哎呀,我尿急,撒泡尿再给你们背。”萧勇准备开溜。
“得了吧,剩下的让蒲柳背。”白杨一脸的搞坏。
“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从石碑后转过来的蒲柳大声背了出来。
“我说呢,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萧大愣子,今儿变身文豪了。”霍朗笑着说。
“我也挺纳闷的,这不,露馅了。”郝爽接着说。
“姚远,姚远,别沉思了。答案都刻在石碑上,自己去看吧!”蒲柳拍了拍姚远的肩膀,大声对他说。
“亚圣坐电梯去了!”大家一不留神,萧勇已经三蹦两跳地冲下了石阶,向山下蹦去。
“这个人呀——”封逸大声地冲萧勇的背影说。
“这个人要好好收拾了。”荆明挥了挥手,大声说:“他可把我们涮惨了,兄弟们追,别便宜了那小子。”
一阵追逐扭打之后,八个人站在了亚圣的楼门前。
“老大,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一声号令。”萧勇永远是最沉不住气的。
“这个——旋转餐厅我们就不去了。我们八个人就坐电梯上去随便转转。”荆明小声说。
“怎么不去旋转餐厅了?”萧勇一头雾水。
“去旋转餐厅你请客呀!”荆明反问他。萧勇立即变得悄无声息。
“都给我放得抗抗硬硬的,别让人一看就是冒充住店坐电梯的。”荆明大声地安排起来。
“老大,彪哥问你一千万什么时间要,他都准备好了。”一伙人边向电梯口走,萧勇边对荆明说。
“闭嘴,萧二愣子,港台片看多了吧。过头了——”荆明小声制止住了口无遮拦的萧勇。
站稳——关门——起步——停止,一转眼工夫他们就到了楼上,对于蒲柳,这就是坐电梯的所有感受。看着萧勇、封逸那激动的表情、兴奋的神色,他有些不明白。“萧勇你不是在宝塔山上就尿急了吗?现在哥哥带你上厕所。”荆明大声地招呼着大家。
“放水去啰……”萧勇大声喊道。
“绕着小道爬宝塔,坐着电梯去尿尿。”姚远一句顺口溜点燃了大家的情绪,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向亚圣大厦的厕所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