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怪异,这样的场景,我愣了愣,又不想跑了。
驻足听了一会,那琴声越来越柔和得叫人肝肠想断又断不了,完全不受之前我的影响似的,曲调低沉回旋时,如浮云蔽日;琴声断续收拢时,又如飞鸟骤然聚拢。
却隐隐的,多了几分协调又不协调的酸涩。
鬼使神差地,我再次拿起长笛,吹出旋律,跟上了那人的曲子。尽管对长笛不大熟悉,但凡事只要尝试过了第一次就没有生疏可言。
这一次,那人没有像之前那样不友善,曲子无变化,水落归漕,渐渐地,就像上次忱天与我双笛合奏时曲声的缠绵无断绝,如飞扫树梢的流泉,飒飒而下,轻快悠扬,穿林而过。
像是被莫名的安全感笼罩心头,我移开步伐,边吹笛子边朝竹林深处的那缕琴声走去。
身边一丛丛粗壮茂密的竹子黑魆魆的,甚至一点风拂叶子的声音也听不到,要是平时,我想想这个场景都会觉得瘆人,更不会想到自己还会莫名其妙地走到这种地方来,可那久久不绝的乐音却像下了引子一般,把我往林子里拉,竟能忘却了原有的恐惧,只剩下对这声音的追求。
越走越深,琴声也愈发清晰。
我有点紧张,有什么要呼之欲出,若不是一管长笛依旧在随着那人琴音的变化而转变,只怕现在我能窒息到憋过去。
忽然,在我快要见到那人的时候,琴声断了,就像之前我猜测的一般,戛然而止。
杳无人迹之处,万籁俱寂,静谧得空落落的。
慌忙之下,我的笛声也破了一个音,不得不停下吹奏。
焦急地往前跑了几步,明明都快找到了,那人却蓦然消失不见,也带走了我很向往的那缕琴声。
眼前,竹烟波月,一片被竹林包围的空地,毫无遮拦的月光倾撒直下,照在正中一大一小两块相挨的岩石上。两块岩石表面平滑,好像被打磨过,银白色彩柔和,大抵轮廓纯美。
观察周围许久,没有见到一人,直觉却告诉我,这琴声便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我想了想,缓缓走上前,伸手轻抚那块小一些的岩石平滑的石面,果然,冰凉的石身上还残留着浅浅的余温。这里方才确实有人。
“我知道你还在这里,”我向四周喊着,“出来一下可好?我没有恶意,只是乐曲难觅知音,希望能与你再合奏一曲。”
四周静若无物,那一方天空中,星辰有不一样的璀璨。
我觉得自己问这个问题是没经过脑子的,人家躲起来就是因为不想暴露身份,那么问不问也都是一样的,不想继续弹奏就不弹奏,不想出来也照样不想出来,我在这里扯着嗓子叫唤一晚上也肯定是徒劳。
果然,在这仅有月光的地方等了半天不见一个人影,周围严严实实的林子本来就黑,我一直壮着胆子才敢在这里停留那么久,可却毫无成果。
这时候说不失落是假的。试想用筷子夹到嘴边的鸭腿连油水都没尝到就掉到了地上,其心情可想而知。
费神想了一下出去的方位,我坐在小岩石上,算是为自己壮胆而吹奏了一首曲子,而这首曲子就是我与忱天初见时合奏的《姑苏行》,温婉的曲调,一如既往的动听,区别只是这次只有这长笛独奏罢了。
曲毕,我略带惋惜地往开路走去。
从来不是路痴的我此时有了发挥特长之处,只是走进无边黑暗之前,我莫名的回头看了一眼斜后方一株粗壮的竹子,定了好一会,又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在看什么,转过头来。
面前无边的黑暗延伸着,我捏了捏笛子,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战战兢兢地哼着小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