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
独自站在凤长吟来时的地方,白绡绝美的脸冰冷淡漠,定定地立在那一抹微风中,轻盈的白裳随风轻扬。飘飘若仙,整个人遗世而独立,恍若这尘世间,只有她一人。
身后有微喘的气息传来,是熟悉的温度。她美眸清涟,微弱地轻叹:“你来做什么?”
她果然在这儿,巫先行暗自欣喜。薄汗轻染的俊容有些许疲累,更多的是释然。他低声道:“你都知道了?绡儿,对不起,我瞒了你。”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倒是我该向你道声恭喜呢,毕竟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无上荣耀,不是吗?”她冷冷一笑,那笑意却没有传到眼底。
他扳过她的肩,愠怒道,“这种荣耀我巫先行不稀罕,我根本就不想娶那个什么公主,这桩婚事我也从未答应过。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为了攀龙附凤而无视自己真正心意的人吗?”巫先行眼神沉郁,为她的不信任感到心痛。
“你是怎样的人你自己心里清楚,又何必问我?”她不屑地冷嗤了声。
“我当然清楚了,不清楚的人是你。我记得我说过,我想要的,想娶的,除了你,还是你。为什么你还要这么残忍地漠视我的心?我知道你怨我气我,可你知道我这些天又是如何度过的吗?”用度日如年来形容都不为过。
她凝视他的眼,“可是做驸马意味着日后的飞黄腾达,是多少人做梦都想当的,你当真不想吗?”
“将军府虽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却也声名显赫,威震四方,用不着再锦上添花。没有你,再多的富贵荣华又有何意义?我巫先行此生别无他求,但求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绡儿,你,愿意吗?”他深情的迎向她的视线,眼中的柔情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浓得化也化不开。
她不禁有些动容,想了想峨眉微锁:“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皇家公主,由得了你不愿意吗?”高贵不可侵犯的皇室尊严又岂容别人践踏?
“这些就让我来烦心吧,绡儿,你只需信我就好。”他搂住她,轻柔地抚触她的黑发,眉宇间闪烁着温柔坚定的光华。
她突然有些移不开眼,心神在这一刻仿佛被摄住了般,只能任由他紧抱着,水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魅惑的俊颜。轻轻地问道:“那为何要瞒我?”众人皆醒唯她独醉,她就像一个傻瓜一样在众人怜悯的目光中做着可笑的梦。他难道不知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吗?不知道他这样做会让她痛彻心扉吗?
轻啄了下她的唇,他柔声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绡儿,我不想你担心,原想在你知道之前设法解除掉婚,不想你却从我爹那里得知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请你一定要相信我,记着,万事有我!”
闻言,她胸口一暖,心里的疙瘩霎时迎刃而解。这是她第二次听到他对她说“万事有我”了,她又如何能拒绝?他的痛苦和无奈,他所承担的一切又何其少于她?
柔柔一笑,她清浅的笑容如花般绽放。如水的剪瞳内水光潋滟,像一汪清澈如玉得湖水,没有任何杂质地倒映着他修长俊挺的身影。
两人就这么紧紧地相互依偎着,所有的言语在心意相通的恋人间,永远都显得多余。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时间,在这一瞬定格。就这么相拥着,笑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直到天荒地老,那会是多么美得一幅画面。
阳光暖煦,百花争艳,徐徐的微风夹杂着淡淡的花香。一团团火红的蔷薇在周围路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夺目,粉白娇嫩的桃花,随风飞扬的樱花和富贵妖娆的牡丹,姹紫嫣红,美得让人屏息。
将军府的花匠真有本事,能让不同花期的花在不属于自己的季节里绽放美丽。花瓣飞扬,飘落到清澈的池水中,荡起一波波的涟漪。奇形怪状的假山旁,是一条蜿蜒向上的小径,道旁茂林修竹,栉比鳞次。
路的尽头是一座造型优美的八角凉亭,雕栏玉砌。从最高处俯瞰,底下所有的美景一览无余,赏心悦目心胸开阔。当真是一处用来小憩和观景的好地方,可见设计者是多么的心思别致,巧具匠心。一袭华丽的明黄色水袖云锦宫装下是玲珑有致的身材,明眸皓齿,倨傲的神情有着掩不住的高贵。
“巫公子可真会享受呢,这般美的景色看得本宫都舍不得回宫了。”娇滴滴的声音轻侬软语,柔媚入骨,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男子浑身酥软,沉醉其中。
巫先行冷肃着俊脸,头稍低,状似谦恭实是不耐:“公主说笑了,皇宫的一草一木都乃极品中的极品,将军府的凡花俗草又岂能入得了公主的眼?”
“本宫说的是真的。宫里的花花草草虽然种类繁多美丽无比,却刻板无趣,看久了就觉得厌了,没有这里的自然随性,充满生机。”沁妍公主语气幽幽,似有些落寞。身为公主,常年居住在深宫之处,别人只道她养尊处优,尊贵无比,又有谁知道她背后的孤独与寂寞?
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和三贝勒奕柝一起去面见父皇。这么两个极为出色的男子是很引人注目的,路过的宫女太监纷纷侧目惊叹,行礼拜见。她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三贝勒魅惑的俊脸上挂着轻佻的笑意,时不时地暗地朝宫女眨一下媚眼。而他,却神情严肃,淡漠不语,看上去仿佛有些无奈,低头朝三贝勒耳语几句,便大踏步地走人。留下呆愕的三贝勒,僵住了笑脸,然后愤愤地跟了上去。
她想,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呀?冷静自持,高贵睿智,气度不凡……待他们走远,她才惊觉自己的脸颊已微微发烫,他,在那时便深深印在了她的心底。
身在皇室这种尔虞我诈瞬息万变的复杂环境下,她明白凡事都要靠自己去争去抢。所以在得知他尚未婚配后,她便主动请求父皇赐婚。只要她看上的东西,就一定要想方设法得到,即便是婚姻大事也不例外。
巫先行微微愣了一下,有些讶异,似没想到沁妍公主会说出此番话来,一时间倒也不知如何接话。
沁妍公主也不在意,娇媚的大眼紧紧地锁住他:“公子一点不好奇本宫为何主动求父皇为你我赐婚吗?”她来了一个上午,几乎把整个将军府游了个遍了,他却一直都不问她,这让她倒好奇起来。
“公主若愿言明,微臣洗耳恭听。”淡淡的声音,清澈如潺潺溪水,缓缓流淌在沁妍公主的心中。这个人,她真是越看越喜爱了。
“不管你相不相信,本宫对你是一见钟情。”她抛开女儿家的矜持,大胆地说道,秀美的眉梢染上一层薄薄的羞意。
“微臣谢过公主的错爱。”巫先行抱拳一鞠,避过沁妍公主那炙热的眼神,仿佛没瞧见里面蕴藏的浓浓的爱慕的眷恋。
“你我即将成为夫妻,公子不必如此拘礼。”沁妍公主语带羞涩,明亮的眸子流光溢彩,闪动着夺目的光辉。不愧是公主,金光熠熠美丽绝伦,浑身上下都流动着贵族的气质。
“公主,微臣……”巫先行语气迟疑,斟酌着该怎么和这位娇贵的公主说清楚。
“公子想说什么直说无妨。”
“公主不惜屈尊绛贵下嫁微臣,微臣实不敢当,只怕到时会委屈了公主。”他极尽委婉地说道,但愿公主能明白。
“那你就好好待我,我便不会受委屈啦。”沁妍公主粲然轻笑,一派天真地说。
“公主,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巫先行仍低着头,自然没有看见沁妍公主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异色。
剑眉微拢,不知道这个沁妍公主是过于天真听不懂他的话,还是她听明白了只是故作不知装傻充愣。不过,他隐隐感觉这个公主不像表面那么单纯。
“那公子的意思是……”沁妍公主优美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漫不经心地道:“公子是觉得本宫不够美想借故推辞,还是公子你另有苦衷?”浅笑盈盈的脸庞看不出喜怒起伏,只有她知道此刻自己心里正翻涌着惊涛骇浪。
“公主生得国色天香,美貌无双,微臣岂敢挑剔?只是……”
“只是什么?本宫要听实话!”
“实不相瞒,微臣早已心有所爱,再也容不下他人。还请公主恕罪!”他咬咬牙,索性直接说了出来。
那坚定果决的神色看得沁妍公主一惊,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她的心头一阵嫉妒。面上却依然挂着高贵的笑容,冷声道:“若是本宫坚持呢?难不成巫少将军意欲抗旨?”
换了对他的称呼,她在心底和他宣战。
“微臣自是不敢。以后的事情怎么发展谁都无法预料,微臣也不能保证日后会怎么做。”他淡淡地回答,没有明言的话模棱两可,却让沁妍公主听出了其中暗藏的决绝意味。
她惊怒至极,却碍于公主的身份不好发作。强忍着怒意,她傲然问道:“做本宫的驸马,和本宫完婚,就这么让你难以接受吗?”这个多少人梦寐以求,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她又是多少王公贵族争相追捧,魂牵梦萦的梦中恋人,他竟然都不屑一顾吗?
久久他沉默不语,以为他回心转意愿意接受她了,沁妍公主欢喜地抬眸望向他,却看见一片深邃如海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