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寡妇撒完了钱,又转过身去坐在了一张垫了翠绿坐垫的高背椅上,后背铺了桃红的锦缎袱搭,她心里格外乐呵,眼见着她的媚烟楼越来越红火,再过两年再收进两个姑娘,再置办一个数一数二的乐班子,她可就是这条巷子,乃至全城最好的红楼了,她按耐住自己对未来憧憬的得意,频频的向两旁坐着的两位别楼的妈妈点头示意,她拍了拍手,胳膊腕子上金的银的叮叮当当的乱香。
稽丑看到姑娘们按照顺序一个个开始争奇斗艳,或吹拉弹唱,或皮鼓摇铃,大多都是热热闹闹的舞蹈,跳长袖舞的有两个,拿个轻飘飘的帕子甩来甩去的巾舞的有几个,竟然还有跳剑舞的,只是那把剑是木头雕刻而成,少了份量,轻飘飘的,哪有半点英武之气,倒是像极了那姑娘平日里醉醺醺的样子,也算过得去,他咧着嘴心里也十分高兴,也担忧,冯寡妇的三天期限早已过去,马上就是腊月二十八,眼见着就要过年,这腰里已经感觉不到银子的重量了,原先刚来的时候,给了冯寡妇那些银子后,他还有些银子还有两貫钱,顶着他的腰眼子,心里踏实,现在就剩下一点儿钱了,之所以拼命的干活,也就是不想让冯寡妇赶他走。
也绝不是他想留下,稽丑心底总觉得大丈夫就得有大志,有大作为,可是目前的境遇,想不低头,勉强栖身都难,哎!就算冯寡妇肯收留,要这么憋屈一辈子,不甘心啊!当务之急需的拜个门子才行!可又能拜谁,谁又让他这个穷小子依附呢?他只感觉浑身有劲没处使去。
正想着,只见那个叫牡丹的略黑些女子,正在从厅的大门口缓缓地走向冯寡妇,冯寡妇满面春风的坐在当中正坐上,稽丑就见那女子宽脸小眼,头上的簪环首饰少得可怜,一看她的相貌略显丑陋,就知道多半是冷板凳子做得多些,稽丑又仔细看看,她被擦的****墙一般的脸上还是能够透出黑黑的几粒麻子,樱桃小口涂的血红,眉毛也像画里的美娇娘般黑黑的直插两鬓,也就这眉毛画的妥帖。
牡丹穿着通身的桃红裙袄,腰里扎着一条带着穗儿的巴掌宽的腰带,直垂脚裸,裙底透出半新的薄底绣花鞋,鞋边磨的有些发白,她扭扭捏捏的甩着******,让冯妈妈不耐烦,冯寡妇终于说道:“我说牡丹,人家都是热热闹闹的,就你摇着就来了,你打算表演个什么啊?难不成就让我们看着你走路!”
牡丹拿着帕子遮了嘴,侧了脸,又摆了一下子腰说道:“瞧妈妈说的,我昨个听人家说了个词,叫什么缓步轻莲,从今儿啊,我就改了,那蛮子似的步数我就不走了,马上过年了,新年新气象不是!”
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有几个人前仰后合的,从人群里传出个男子的声音:“我说牡丹,我看你那是母猪瘙痒,母狗怀娃子呢吧!”另有一个男子高声说道:“我看她哪里会什么才艺啊,八成是要甩开****演个窑姐儿倒贴穷书生!”那几个人,在人群中学着牡丹的样儿扭呀扭的,众人又是一阵子狂笑。
可是不成想又听人群中有一个人愤怒的高声吼了一声:“你奶奶的洗脚水,乱吼个甚!”刘根儿这时候蹦了出来,在他看来这些个姐姐妹妹们比那天仙还动人,比那宫里的娘娘还甜着他的心窝子,刚才的才艺,他就已经认为是最好的了,个个都像是地头里水灵灵的红脸萝卜,这会儿有人起哄,他当然不干,他一下就跳出人群背对着牡丹,挡在了牡丹的前面,张开双臂如狗熊一般,气红了脸。
场上一下子鸦雀无声,马上就听见有人像炸雷一般的回嘴道:“咋了!我说一个人人可榻的烂货,关你什么事!”
冯妈妈一看势头不对,马上站起来笑呵呵的说道:“对不住,对不住啊!刚来的一个小伙计,不懂规矩,又是个憨货,大爷们是来看个乐子不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个傻子一般见识。”
稽丑赶忙把刘根儿拉扯开,刘根儿眼睛瞪的铜铃似的。
牡丹到底是经过些事的,知道闹下去对谁都不好,赶忙上前打圆场,她依然是不紧不慢的拿帕子捂了嘴,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那汉子还在气头上,看她这样儿不解的瞪着眼,吼着问她为什么笑。
牡丹也不怕又扭了一扭,眼睛眯成了月牙般,往前靠了靠,老远,那汉子都能闻见牡丹烟熏火燎的香气,不由得往后咧了咧,牡丹喜不自禁的像是对那汉子说悄悄话,但是大家又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这还是我生下来的头一遭,有人肯为我打起来呢,你说我不美,谁美!今天,纵然这魁首我当不上,也值得很了!”说完,又自顾自的在那儿美的摇来摇去的,当场的所有人听了都大笑起来,牡丹也知道大家笑她没廉耻,但那也值了,也跟着笑的好不开怀。
这时候冯妈妈看气氛缓和的差不多了,开口问牡丹:“牡丹,你也别在这儿捣乱了,你要表演什么啊?今儿,来了这么些娇客,难不成让我们看你在这儿扭屁股不成?”
牡丹把手帕一打说道:“按理说呢,我也得唱个什么曲儿,跳个什么舞,可我都不会,我怕我一张口,你们都得跑喽,我如果跳起来,你们必定满地找自己个儿掉下来的鸡皮疙瘩,我想过了,我还是不恶心你们了,今儿我干脆讲个笑话吧!谁让你们平日里老拿我取笑呢,不过,你们得容我想想!”说完做出了一种皱眉沉思的模样。
有人不耐烦起来:“我说,有没有啊,快点讲啊!”
牡丹翘了下巴拿眼角斜瞪了那人一眼,这招媚烟楼里的姑娘们都会,除非对方不是个男人,就算他就是个石头,这会子也化成泥了,就听见牡丹嗲声嗲气的撅起胖嘟嘟的小嘴说了一句:“瞧你,着什么急呢,心急吃不上热豆腐!刚蒸的馍馍拿不得,烫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