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城楼上的士兵来报,匈奴大军停止了攻城,还主动要求和谈,这是楼兰国求之不得的大喜事,但古丽的心里不知是欢喜,还是担忧,一直七上八下,她的心重来没有这样忐忑过。
和谈进行得非常顺利,很快就结束了。当王后对她讲了昂达亲王点名要她去匈奴服役的事,她的心里一下子明白了昂达亲王的用意,她觉得一阵旋晕,瞬间脸色无比苍白,心里一片空白,仿佛只剩下一副皮肉之躯,呆立在王后面前。
古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等到自己清醒一点的时候,发觉自己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四周一片寂静,仿佛除了她,一切都已经消失了,只有那刻骨铭心的往事,一幕一幕出现在眼前……
自己九岁那年,奉命陪同太子到昂达亲王府为奴。到了匈奴不久,生活艰苦不说,偶尔见到昂达亲王的时候,他那鹰隼一般的眼神,看得自己心惊肉跳。在自己十五岁那年夏天,看管他们的人前来传命,说昂达亲王要过大寿,要自己去府里帮忙。
到了府里,却没人安排自己干活儿,只是让她在一个房间里等着,门上还加了锁,虽然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但自己的心不停地在乱跳。直到黄昏时分,一个中年匈奴女人嘻皮笑脸地走了进来。她不停的夸赞自己长得漂亮,只是不说正题。见自己一言不发,她坚持不住,最后才说出实话,说昂王爷要自己陪宿。
当时自己虽然感觉事情来得有些突然,也并不意外,她抽出随身偷藏的匕首,以死明誓!自己怎么会答应呢?
不知道从何时起,自己的心里悄悄喜欢上了已经十八岁的英俊太子,他的一颦一笑,都牢牢地刻在了自己的心底。自己的心为他喜而笑,为他愁而忧,哪里还装得下别人?何况这昂达亲王也并非喜欢自己,只是把他所谓喜欢的人当作玩物罢了。如今,自己身在牢笼,难以生还,虽是卑贱之身,但仍有尊严,只求一死。没想到,那匈奴婆子冷冷一笑说道,只要自己一死,奎尼太子就休想活命!昂达亲王已经说了,只要自己一死,就马上杀了奎尼,再向楼兰回话,就说太子身患重病而死!
听了她的话,自己手里的刀掉在了地上,除了用自己的身体来保全太子,还有别的选择吗?
当自己麻木地听任侍女们为自己沐浴更衣,被放在床上不久,昂达老贼一脸邪笑地走了进来……
第二天一早,自己回到马棚,奎尼太子急切的追问事情原委。自己知道,奎尼太子和巴图尔都是刚烈男儿,只要自己一说出真相,他们就会去找昂达拼命,那样的话,自己付出的一切就毫无意义了。所以自己只说是昂达王府昨天事情太多,只能在府里住了一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此后,每隔一段时间,自己就会被叫去王府。有一次,巴图尔无意当中听管制他们的人说到这件事,找到自己,发誓要去报仇。是自己抱住他不放,说明原因,为了保全太子,巴图尔才算罢手。从那以后,巴图尔对自己更加关照。从巴图尔的眼神中看得出,巴图尔对自己不仅是同情,还有一份怜爱。
此次,昂达亲王又提出让自己前往匈,定是凶多吉少,无疑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可是若是不答应,昂达亲王又怎甘休。数日来,两国交战,阵前已是焦地一片,尸横遍野,城中更是伤亡无数,哭声连天。自己从小成为孤儿,早该是黄泉路上的孤魂野鬼,幸遇王后相救,才得以活到今天,就算是为了报答这份养育之恩,自己也是应该答应的。
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早已经没有了亲人,如今心爱的奎尼也有了心上人,真算得是无牵无挂了。人生在世,不过草木一秋,生死二字总难逃离,只不过是迟早而已,若能以一己之身,保得楼兰片刻安宁,也不枉来人世这一遭,纵然一死,也无所畏惧。可是,想死容易,活着却是更难,想到就在眼前的屈辱未来,那恐怕真的是生不如死了。
想着这些事,古丽的脑海中一片混沌,眼泪已经打湿了枕头……
这时,房门一响,玛依莎走了进来。她走到古丽的床边,古丽忙擦干眼泪,坐了起来。
玛依莎望着脸色惨白的古丽,这拥有惊人美貌的女子,满面凄苦,似一朵暴风雨中的玫瑰花,毫无往日的生机。
古丽说道:“你来了。”
玛依莎点点头,拉起古丽的手,说道:“姐姐,你怎么能答应呢?”
古丽苦笑道:“唉,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玛依莎再也无法忍住自己的悲伤,一把抱住古丽。俩人紧拥着,号啕痛哭起来,直哭得浑身抽搐,天昏地暗,任那如小溪般的泪水湿透彼此的衣衫……
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生离死别,任你是铁石心肠,也会被融化,此情此景,任你是无情朽木,也会悲得流出泪花。
哭了好一阵子,俩人慢慢停了下来,彼此擦着眼泪。
“好妹妹,不要再哭了,你身子弱,别哭坏了”,古丽反过来安慰玛依莎。
玛依莎说道:“姐姐这一去,不知何日再见,可惜姐姐这如花美貌,就要插入粪土。”
古丽的脸上又露出一丝苦脸,“唉,这美貌正是祸根啊,我在匈奴八年为奴,妹妹冰雪聪明,应该知道我早已是残花败柳,已经是那老贼的人了。”
玛依莎不由又是一惊,转念一想,忽然明白过来。是呀,古丽美貌,倾国倾城,昂达怎么会放过她呢?不觉又是一阵哭泣,心中无限悲愤,恨不得手持尖刀,直刺昂达的胸膛!
玛依莎忽然抹了把眼泪,坚定地说道:“姐姐,我听太子说,匈奴人突然停止攻城,并不是什么大发慈悲,而是他们探知汉朝大军马上就要到楼兰了。他们不敢轻易招惹汉军,才提出和谈。你放心,明天你们去了匈奴兵营以后,匈奴大军还要做些准备,后天才会拔营,我一定想办法去救你!”
“玛依莎,你可千万别去冒险!匈奴有三万大军,如果你去就救我,那就是自投罗网啊!”古丽急忙说道。
玛依莎并不做过多解释,她从手腕上摘下翡翠手镯,说道:“姐姐,这是王后送我的,姐姐留着做个纪念吧。”
放下镯子,玛依莎起身推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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