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淅淅沥沥地下起秋雨来,平添了一丝寒意。
后院二楼的几人捧着茶,听故事般地听黄锦觅说了半天。
“所以——你是为了璃韵,才大老远从江南跑来?”
“正是”
子轩侧头望向璃韵,一脸狐疑——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沈璃韵——我都不知道…
“咳,咳,黄公子,你大老远的从江南跑来找我,所谓何事?”
此言一出,沈璃韵突然觉得气氛似乎有点不对。
“小姐…”
沈璃韵一脸无辜——难道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子轩无奈的摇摇头,“沈璃韵,你是在家太久没出门,呆傻了?”
太丢脸了!男子写信给女子,还能为了什么事?!
此刻她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黄锦觅笑笑,大方示意身后的小厮拿上一个小包裹,不急不缓地打开来,递上一封信来。
子轩一把抢过,展开读到“几缕忧思,一半闲愁,君子望不见,徒留花香漫枝头。”
子轩“蹭”地一下,人都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璃韵,你还说你不知道?!你看这字迹,分明就是出自你手!老实说,你什么时候看上这个小白脸的?!”
“不可能!若是我写的信,我怎会不记得。”
说话间,沈璃韵拿来信一看,字里行间,确实和自己的笔迹很像。但是沈家儿女都是师从同门,这个字迹,也很像沈家大哥和二哥的笔迹。
她继而说道“天下之大,字迹相同者多不胜数,只凭寥寥几句,就说是我写的回信,还到这里来胡搅蛮缠!”
“璃韵…你当真不记得我了么?”黄锦觅尽显委屈。
“谁准你这么叫!”子轩和璃韵异口同声。
“璃韵…”黄锦觅泪光闪烁,声音里尽是凄凉“我为了你才来燕州的,父母亲不同意我这么远跑来,说只要我踏出家门就不要回去了,如今你又不认我,这叫我如何是好!”
“少在这里苦肉计啊,休想赖在这里!”子轩满脸的嫌弃。
“璃韵……你忘了我没有关系,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让你重新认识我的!”
“不能信这个小白脸的鬼话,一定有阴谋!把他赶出去!”
“璃韵,我可以在这里担水,打杂,只要你不赶我走,”他感觉到身后还跟着一人,又附加了一句“哦,是只要你不赶我和斧头走,让我做什么都行。”
“哈哈哈…你家仆叫斧头?哈哈哈…和他的样子一点儿也不般配….”
“子轩公子,你…怎么能嘲笑别人的名字呢?这是我亲自给他取得名字啊!”
沈璃韵扶着满是黑线的额头静静地看着两人,祥云也很是无奈。“够了!”她终是忍无可忍。
“既然黄公子持有我的笔迹信函,这封信又非我所写,可能其中有诸多误会”她理了理思绪,继而说道:“黄公子既然无处安身,就在客栈住下,从长计议。”
“璃韵!”子轩十分不满,又找不到反驳的语言,一肚子的气生生憋着,眼睁睁地看那主仆二人随祥云到客房去了。
经两人一闹,不知不觉已是晚膳时刻,沈璃韵吩咐采月备了碗筷,往子轩碗里夹了一个芙蓉虾球。
“好啦,别生气了,你尝尝家富做的菜,他现在越来越有你的风范了哦。”
子轩似乎并不领情,一脸的挫败,眼神也黯淡了下来,喃喃说道:“为什么你要留下他?刚才他拉住你的时候,你脸红了。”
“被陌生人拉住,脸红很正常吧,何况,还是陌生的男子。何况,我觉得这两人手里的笔迹很像我大哥的笔法,我想把这事查清楚。”
“璃韵,我认识你四年了,你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脸红过。”子轩十分委屈。
“因为我一直拿你当亲人看啊,你像我弟弟一样。”哪有人在弟弟面前脸红的?
“沈璃韵”,子轩紧盯着沈璃韵,身子也微微前倾,“我四年前随师父来沈家做寿宴,在燕州看见你,便推辞了御膳房的邀请,跟你在燕州开馆子。”
“知道啊。”你说御膳房的差事不好干,太累嘛。
“这四年,你知道上门说亲的有多少媒婆么?都被我一一推却了。”
是啊,我家子轩眉清目秀,仪表堂堂,最开始来提亲的不知道有多少,他每次都喜滋滋地跑来炫耀,后来又都推辞了,颇为神秘啊……
“沈!璃!韵!”子轩涨红了一张脸“你到底是真的不懂还是假不懂?”
沈璃韵迷迷茫茫地看他。
“我不想当你的弟弟!”
“好了!”沈璃韵猛的站直了身体,几乎是吼叫了一声。
四年了,自从认识沈璃韵,子轩印象里的她,总是一个静静在二楼看书品茶的身影。绝美的五官下,总是神态淡淡的,慵懒的,对福来客栈的大小事务似乎都了解,又不是特别在意,偶尔逗弄她,也是像看小孩子一样。经常挂在嘴上的话便是:“好啦,不生气了。”
而此刻的沈璃韵,双眉微蹙,一双眸子如星般闪闪发亮,紧紧抿着嘴角,优美的下巴似乎也勾勒出了愤怒的弧线。沈璃韵本就生的绝色,平日性格冷淡,如今这一怒,却像是雕塑注入了生命一般,生生叫子轩移不开视线。
却不过片刻的功夫,沈璃韵又缓缓地坐下了,又恢复到了平日的样子。
“子轩,你知道,燕州城里的人都说我什么?”沈璃韵抬手给子轩斟了一杯茶。
从丞相的准儿媳,一夜之间变成克夫的不详女子,皇帝御赐的“金玉良缘、天作之合”牌匾还挂在沈府,简直像一个笑话。这么多年,她也怨过,从献技于丞相,到下聘礼订婚,她觉得自己像是风雨中飘荡的一片树叶,抑或是一只被死死拽紧的风筝,何去何从,向来由不得她选择。
“璃韵,那些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心里的想法。”
“我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想有朝一日能走出这燕州城罢了!”走出这燕州城,心里的疑问纠缠了多年,她到母亲的故乡去寻找答案!
“我陪你去!”子轩焦急地说道:“璃韵,无论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子轩,现在沈府看似对我放开了手脚,实则明里暗里都在紧紧盯着我!走出去,谈何容易!”
子轩像泄了气的皮球:“璃韵,难道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们么?你要这样一个人硬撑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她还是那样迷茫的神色:“或许我也不知道自己打算过什么样的日子,会不会一直在燕州城做着客栈老板,还能不能实现愿望。子轩,我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好,或许该说,你认识的那个,光芒四射的沈璃韵已经不在了,岁月的棱角把我磨平了,一潭死水,生机不再。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不值得。”
“放屁!”子轩难得爆了粗口,“你就自暴自弃吧,沈璃韵!我把话放在这儿,不管你要缩在这里多久,我都会一直等着你!”
言毕,他摔门而出,只留下一个固执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