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香倚在黄锦觅身侧,和王爷相聚的宝贵时刻被生生打断,心情十分不爽。
原本喧闹的大厅此刻略显乏味,**命人撤去厅内的许多灯盏,衬得舞台四周明亮异常。此刻从二楼的包间看台向下望去,下面一个个男人的脑袋只依稀看得到昏暗轮廓,熙熙攘攘,竟是比平常多出许多。
黄锦觅揽着琴香,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光洁的手臂:“睡美人?呵,花样儿倒是不少。”
他的指尖引得她皮肤苏苏麻麻,她按住心头的战栗,答道:“回王爷,花伶楼算是溧水城最大的**,生意也好。在这里月余,属下觉得,这里的老板令有其人。而且,和官府、海盗有往来。”
“琴香,喊我黄公子。”他淡淡纠正道。“此外,继续。”
“是,公子。”琴香答道:“花伶楼的姑娘流动性很大,赚钱的都还好,特别是那些家道中落被卖进来,甚至是一些劫匪强盗卖进来的姑娘。不愿接客人,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李妈妈处理掉。”
“处理掉?”
“对,往往一个马车来,就被架走了,被卖掉得可能性最大,但是据溧水关口附近的锦卫说,这些马车都是在那附近卸下人上船,再有就没消息了,正经商人不会接这种买卖。琴香推断,这部分姑娘很可能是被海盗接手了。”
他回问道:“溧水城失踪的姑娘多不多?”
“很多,”琴香几乎在一瞬间肯定地回答:“现在本地姑娘到了夜里都不怎么出门了。官府也经常悬赏破案,但雷声大雨点小,不见有什么实际的行动。”
他单手轻轻地抚着下巴,不再说话。
“公子您看!要开始了。”
舞台四周的蜡烛倏然尽数熄灭,整个大厅只余下几盏壁灯,在角落里散发着羸弱的光,又急性子的男人开始吼道——“呀!”“搞什么名堂?”“别推我!靠边站一点儿。”
“叮!”——
清脆地铃声自舞台后方传来,敲碎一堂黑暗。还在推搡的几人也不再喧闹,整座大厅的目光皆被这铃声吸引,汇聚到舞台上来。
“叮”——
又是一声清脆铃音,紧跟着汇入了琴声、琵琶声、笛声。一排白衣女子,手中皆持粉色灯盏,自舞台一角缓步踏乐而行,口中吟唱到:
“手如柔夷、肤如凝脂,
杨柳袅袅、蝶影蹁跹,
续史之姿、咏雪之态
北有花凝一笑倾城
南有夜咏沉香梦中”
曲毕,一行女子缓步转入了后台,众人皆如梦如醉,仿若刚才那一曲已经把人带入了仙境,而众人尚在仙境中云里雾里,不知该去往何处。
黄锦觅淡淡问道:“花凝是谁?”——居然还有自己没有听闻过的美人?
“回公子,花凝是漠北有名的冰山美女,据说她若一笑,百花都能看呆凝滞。”
“哦?”有趣。
“公子,看!”琴香指向舞台中央。
又有几名白衣舞女,带着白色面具旋转着出场,配乐的是箫,显得低沉肃穆,又带着一丝触人心怀的感伤,众人听到这箫声,连看这面具舞女,也带着一丝寄身风尘的悲凉。几名舞女跳着,又不断地从舞台后方拿出更多的粉色灯盏置于台上,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曲风一转,箫声不再,潺潺琴音又流泻出来,似一股清泉流入众人心中。众舞女跑下舞台,四名带着面具的男子,**着上身,自舞台后方抬着一座睡榻走出。
顿时惊叹声、吸气声四下而起!
那是仙女么?
“仙女”着一身白色轻纱,层层叠叠,似有若无,众人甚至能看清她如藕的双臂,窈窕的腰身,罗裙之下的,纤细的双腿。
她戴着白色的面纱,那面纱也很轻,遮不住她面纱下小巧的鼻子、唇若朱丹。小巧的瓜子脸上,眉间一颗红色宝石——那是她全身除却白以外,唯一的异色,衬得一张小脸如雪般晶莹剔透。
她侧卧着,单手支着头,双眸微微阖着,神态安详,像一只正在安眠的猫儿。那眉眼的美好形状,却让人不难想象,若是她睁开了双眼,该是怎样惊人的颜色!
“噗~”黄锦觅毫无预兆地笑出声来,声音虽不大,却令左面的另一包间的人看过来。
“公子?”琴香也不解地抬头看来——王爷这是什么反应?那睡美人——夜咏,却如歌中所唱,肤若凝脂,姿态蹁跹,饶是她也同为女子,也不禁惊为天人。王爷——这声笑又是什么意思?
“无事。”黄锦觅说道,声音里还是隐忍着笑意。
琴香不好再问,移开目光投向台上,几名白衣舞女在前方引路,沿路掌灯,那四名男子托着睡榻,开始在略显拥挤的大厅转动。伴随着灯盏越来越多,那女子的样貌也越发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所到之处,唏嘘声、感叹声四起。甚至有些大胆的男子,纷纷扬手去勾女子罗裙,被白衣舞女挡开,而那女子至始至终只是闭着双眼。
看得到,摸不到,很多客人没了耐心,开始嚷起来。就在场面即将失控之际,**摇晃着从后台走上来,指挥着几名男子将睡榻又抬回了后台。
台下众人不乐意了——“哎,李妈妈这是什么意思?”“要多少钱开个价。”
“那美人不动不说话,别是哑巴聋子你坑我们呢吧。”
“就是就是,把人喊过来给大爷们跳一曲。”
“各位——各位——”李妈妈颇为得意地在台前四下招呼着,扬着声音:“各位客官、各位贵人!咱们花伶楼,什么时候做过自砸招牌的事?我呀,最近新得了这么一位美人,不就赶紧着给各位大爷呈上来?”
“喏!”她肥硕的手指展开一张纸,上面依稀可以看到几个红印,“这女子啊,唤作夜咏。这白纸黑字的,卖身契在这儿写着呢!”
四下依旧讨论声四起——“李妈妈,好歹开个价儿嘛,”“这美人就这么晃一下就进去了,是不是骗人的!”
也有些熟客很捧场,赞扬夜咏确实倾国绝色,跃跃预试。
“嗯、嗯、”语毕,李妈妈又清清嗓子,继续说道:“各位客官,咱们花伶楼一向老规矩——价高者得!春宵苦短,美人难得,咱们闲话少说,起价——纹银五百两!”
“哇!”
李妈妈话一出口,全场皆哗然,五百两什么概念?普通百姓全家人一辈子都看不到这个数,花伶楼果真敢狮子大开口!
虽说感兴趣的不少,李妈妈这价格一出,很多宾客也就只能看看热闹了。黄锦觅摇着扇子,不语地看着楼下熙熙攘攘,靠在身侧的琴香也拿不准自家王爷是走是留,只得暗暗打量着黄锦觅脸色。
二楼左侧一个包间内,一个随从突然高声说道——“我家公子,出价两千两!”
“哎呀!”“谁呢?阔绰!”楼下楼上的目光皆循声望去,二楼共有六个包间,横成一排,声音正是从最左侧的包间内传出的。众人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紫色身影坐在正中的椅子上,身后站着几名家丁、抑或护卫,他的脸隐藏在包间的珠帘之后,显得神秘莫测。
台上的李妈妈双眼大放异彩,扯着嗓子高声重复到——“楼上甲子号房间的客人出价两千两!”
黄锦觅侧身朝那边看看:“那是谁,你可知道?”
“公子,看架势,那人便是半年前才调来的溧水城驻军统领——莫云飞,这里的常客。”
莫云飞,前年的武状元。黄锦觅在心中思忖着,这个人他有些印象,却不甚熟悉。去年边关动荡时,左相曾大力举荐他外出平叛,大有栽培拉拢之心。明明前途一片锦绣,却不知是触犯了哪一条不打紧的皇室规矩,被一些老文臣揪住错处不放,之后便没了消息。原来,是被皇兄贬至此地,做了一个小小的五品驻军统领。
“为人如何?”
“除了喜欢来这儿,溧水城里好吃的,好玩儿的地方,都有他的踪迹,驻军依旧松松散散的,不见他有什么整顿。和当地州府权贵也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人很低调,不喜欢扰民,很多百姓甚至不知溧水的驻军统领早就更换了。”
楼上楼下众人听到这个价格,都暗暗吸了一口冷气,有些人有不甘,还期盼着最后能看美人一眼,有些早就放弃了,四处寻觅着刚才正在陪酒的姑娘——台上的睡美人价格太高怕是指染不到,能抱在怀里的才是真实惠。
一看众人的反应,李妈妈心下着急——这不要搞得雷声大雨点小啊,虽然两千两的确是个不小的数字,可若没人再加价,这场子可收的不热闹啊!
“两千两!还有人加价没有?”李妈妈又高声喊了一遍,脂粉掩盖不住的皱纹也带了几分焦急——全场有些安静,很多人都等着这楼上的公子把美人抱回家时,自己能在旁再看一眼美人那绝世容颜。
琴香抬头望了一眼黄锦觅——后者还是安安静静地看着这楼下的纷纷攘攘,丝毫没有喊价的意思。
王爷对这美女没有意思?——这太不像王爷的表现,不过琴香的心理掠过一阵窃喜——那是不是王爷今晚可以留在自己这里?
“我出价,两千零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