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家五口到月湖公园游玩，为了放松一下心情，以便迎接未来严峻的挑战。月湖很大，有四十多平方公里，周围有很多湿地，湿地有汀有洲，汀洲间有蒹葭芦苇荡，舒展杨柳群，成片荷莲叶。其间有很多水鸟在飞翔，有鸥、鹭、水鸭等十几个品种。白鹭成群，白色的身影时而掠过湖面，时而飞过芦苇荡，杨柳群，最后落到岸边一棵高大的黄桷树上，隐藏在茂密的树叶间栖息。水鸟有成对的，也有单飞的，五颜六色，非常好看，在水中嬉戏，在林间追逐鸣叫，身姿轻盈，声音婉转动听。公园里还专门饲养了一些天鹅和鹤，身姿曼妙，姿态优雅。渔人及游客的小舟在汀洲间穿梭，也有从港口直达对岸的。天是如此湛蓝，没有一丝白云，映衬的湖底深隧而幽静，时不时吹来一阵微风，和那湖面溅起的白色浪花相得益彰，天气有丝丝的凉爽。湿地和岸边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和风景树，这又是一个金色的秋天，各种花卉竞相绽放着美丽鲜艳的花朵，树木也呈现出红黄的亮丽色彩。
虽然映入晓途夫妻俩眼里的景色是美丽的，但两人的心情怎么也愉悦不起来，在父母和孩子面前可不能表现出来。两人都显出高兴的样子，不断地逗着小叶，并和父母说着笑话，还用相机不停地跟家人照合影。他们租了小船在湖中划，饿了就到岸边的小摊吃凉粉和烧烤，尽力逗得两老和女儿兴高采烈，欢欢喜喜，尽兴而归。
休整几天后，小两口有些按捺不住了，一是上惯班，突然闲下来有些不习惯；二是经济上的压力越来越大。有的朋友、亲戚、熟人，也时不时暗示他们还钱，实在没法时，只有借东墙补西墙了，但那毕竟不是长法。做点小生意倒是想过，但两人毫无经验，又无门路和资金，再借钱更是困难了。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找份工作，减轻家庭经济压力。
这天是星期一，一家人吃了早饭，晓途对妻子说：“问了几个（原钢厂的）同事，有的都找到工作了，他们说每周四，人事局有一个人才招聘会，都是一些稍微正规点的大型企业或公司在那里招聘。去应聘的人太多了，粥少僧多，要找工作可不容易，而且大多不是市内的，要找个市内适合的工作就更难了。我想你在家和妈先带两天孩子，今天我出去看看，先看一下职介所之类的，看有没有合适点的工作，你就等周四去参加招聘会。”
颜会知道丈夫疼她，感激的点点头，但又不无担心地说：“听人说，好多职介所都是骗人的，你可要小心。”
“没事，他们要带我去看好了工作的地方，我再给职介费。”他亲了亲母亲抱着的女儿粉嫩的小脸，女儿还不会说话，只是咿呀的对他笑，却能清楚的喊爸爸。他穿了外套，拎了提包对母亲说：“妈，那我走了。”母亲有些忧虑的看着儿子出门的背影说：“中午早点回家吃饭。”
“中午我就不回家吃了，在外随便吃个盒饭，下午再回家吃。”门外传来他的声音，接着“呯”的关门声。
晓途走出家门，走出小区，走到街上，边走边想，有几个原钢厂的同事给他建议过，他学的这个专业在外边的大型钢厂或相关企业应该好找工作。当时技术科有两个同事在一家省城附近的私企已经上了一段时间的班，并答应帮他引见。早在钢厂停产时，就有很多工人到外地找到合适的工作，特别是技术工，工资几乎比以前翻了一番，但绝大多数都是单身在外，给家庭的稳定造成极大的隐患。果不其然，后来这些在外地打工的有近一半都离了婚，如果都在厂里，都在本市工作，他想离婚的几率不会那么大。他也曾想过到外地打工，可是他舍不得离开妻子和女儿，离开这个家。既使在本市苦点、累点、工资低点，只要能守住自己最亲爱的人，他也愿意。
他走进几家职介所，都是小房间，陈设简单，一张桌子，几个椅子，且只有一两个工作人员，一看就不靠谱。问工作的事，都说先交一百元职介费，在一个月内都可以帮介绍工作，他自然不敢先交钱。最后找到一家规模看似要大些，要正规一点的职介所，有十来个员工，也有很多询问工作的人。走过来一个中年妇女接待他，引他到一张桌子前坐下，翻开一个陈旧的登记本，指给他看，有饲养员、保洁员、搬运工、保安等，他都没看上。最后，那中年妇女让他先交一百元职介费，留下联系电话，有合适的工作就通知他。他见职介所排场不小，又见很多找工作的人都交了钱，那妇女又一再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帮他找到一个满意的工作，他也就交了钱回家等消息。等了两三天，沒有接到电话通知，他又去那家职介所问，得到的答复是耐心等待，看来又是一家水公司。他愤然地说：“不用你们介绍了，把钱退来。”职介所的人异口同声地说：“交了钱不可能退。”还是那中年妇女和善的安慰他说：“我们已经尽了介绍的职责，是你自己看不上这些工作，不能怪我们。你这一百元职介费，在一个月内都有效，我们都会帮你介绍工作。”
晓途虽心中气恼，但又无可奈何，只好悻悻地离开，信步在街上逛着。突然他看到一家名叫创意广告装饰部的门口贴着一个招聘小广告，他驻足仔细看了一下，是要招一个广告制作员。他想自己爱好书法绘画，就平时没事每天还要练几篇毛笔字，说不定这工作真还能胜任，就抱一种试试看的心里径直走进门市。
门市不大，只有五十平米左右，有两台电脑，一台打印机，一个小型刻绘机。一个年青人正低头刻着灯箱纸，见他进门就问：“有啥事？”晓途忙说：“我是来应聘的，请问老板在吗？”那人朝里指了指，里面有一个小隔断，他走了进去，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在电脑上绘图，身体非常礅实，脸方正，留着长发，很有艺术家的派头，见晓途进来，他很有礼貎地说：“请坐，我都听到了，来应聘是吧，我只招一个广告制作员，店小养不起多的人，你以前做过吗？”
“没有做过，只是有一点绘画和书法的基础，但不是专业出身。”
“没关系，我的制作不用太专业，几天就学会了，但还是需要一定的基础，还要认真仔细，你写几个字给我看看。”老板说着拿出一张纸，一支笔递给晓途。
晓途在纸上认真的写下：创意广告装饰部。老板接过来看了一眼说：“不错，字写得很漂亮，而且很认真，看你人也实在，你从明天来上班吧，我门市这几天很忙，正缺人手。我叫李勇，你呢？”
“你好，李老板，我叫钱晓途。这样就可以上班啦，不签个合同之类的吗？”他觉得有些意外，非常惊讶。
“什么都不用签，我做事比较随意，耿直。哦，还是要给你说一下待遇，工资每月五佰伍拾元，没有提成，试用期一个月，工资三百，干得好就留下，满一年工资加伍拾。不用交押金，如遇加班多，可适当给点加班补助，年终效益好的话，可以发点奖金，不会太多，但够你置办一点年货的。”李老板说活直接又不乏幽默。
晓途高高兴兴地回家，把找到工作的事给家里人一说，全家人都为他感到欣慰，虽然工资不高，总算有一份工作了。
第二天是周四，颜会要去参加招聘会。晓途一再叮嘱妻子，要找市内的，工资低点，工作时间长点都无所谓，但要每天都能够回家，一家人能在一起才是最好的，妻子一一答应他。吃过早饭，两人都一齐出门，向各自的目的地走去。
晓途一进门市部，李老板就给他布置任务，教他如何用刻刀刻灯箱纸，哪里该留，哪里不该留，还有一些用刀的小窍门，并让他试验了几张后说：“学的挺快，刻的也勉强过得去，可以工作了。”
就这样晓途开始了一天的工作，门市部制作的是招贴广告纸、灯箱、广告牌及横幅等，有的是用刻绘机刻出来，贴在灯箱布上，或直接粘贴在客户指定的地方。有的太大，刻绘机又太小，只能用手工刻制，还有的要用喷制的方法，将内容用纸打印出来，雕空，用喷漆喷在广告牌或横幅上。晓途只用了几天就将所有的制作工艺学会了，李老板还一直称赞他有这方面的天赋。这段时间门市部生意都比较好，有上百条横幅要挂，有几十个灯箱、广告牌要安，还有一些小的招贴广告。整个门市部加上老板就只有四个人，另外两个：一个是小雕，就是在门市上搞雕刻的那个年青人，因为他的雕刻技术很好，大家就叫他小雕；另一个是金嘴，是一个业务员，个子瘦小，脸嘴狭窄，但总是说靠他那张嘴能挣个盆满钵盈，大家就叫他金嘴。其实他的业务跑得并不好，绝大多数业务都是李老板自己找来的，留他主要是能帮着安装。
上班的第一天，晓途就很忙，制作主要是他和小雕，李老板和金嘴白天都会出去联系业务，只是偶尔回来帮一下忙。这天两人做了十几个横幅和几个灯箱及招牌，快到下班时，李老板和金嘴都回来了，李老板对大家说：“今天晚上要把这些横幅挂了，（因为白天不能挂，城管逮着是要罚款的。）大家就辛苦一点，下午就不要回去了，挂完了我请大家吃烧烤。”
晓途马上给家里打电话，接电话的是妻子：“老婆，我今天就不回来吃晚饭了，晚上还要加班，要到街上去挂横幅。”
“好的，你可要注意安全，那你在哪里吃饭？”
“挂完横幅，老板请我们吃饭，”
“老公，我今天找到工作了，是市内一家卖电器的商场，是家私营公司，就在广场附近，离家也挺近的，底薪是四百，有提成，只是点子低了些，试用期两个月，只有底薪。另外还要扣押金，每月扣两百，扣满两千就不扣了，你说可以吗？”妻子显得非常高兴，语气里充满了自豪。
晓途也为妻子感到高兴，鼓励她说：“可以，该扣就扣嘛，将来总是要退的，找的到工作就是好事，恭喜你，老婆。”
“老公，那你早点回家，我等你。”
“好的，挂完横幅，吃了饭，我就回来。”
这天他们几个一直挂到晚上十点过，才将横幅全部挂完，他吃完饭回家已经十一点过了，妻子还在巴巴的等着他。洗了脸脚，他已筋疲力尽，倒头就呼呼大睡。刚开始打工的几个月，小两口的工资都很低，除了还房贷，连维持基本生活都有些困难。还好，有父母接济一下，勉强还能支撑起走，但要还欠债却有些渺茫。
晓途在创意广告门市部上班的第一个月，他们晚上就挂了十多次横幅，大多数时候李老板都请他们吃宵夜。有几次还有两个老板参加，一个姓吴，是做雨篷的，中等身材，尖尖的小老袋，眼神飘浮不定，总是一副不安分的样子；另一个姓徐，是搞室内装修的，手里拿个大哥大，瘦瘦的，个子略高，样子长得清秀，一看就很有女人缘，两人都是三十来岁年纪。他们三个老板相互介绍业务，关系相处的很不错，且臭味相投，经常一起吃喝嫖赌。每次吃了夜宵，那徐老板都会请大家唱卡拉OK，他们几个就坐上他的双排坐小货车向歌厅进发，但晓途只去过一次，就再也没和他们去唱过歌了。
第一次进卡拉OK厅，晓途还不知道唱歌也要分荤素。那天他们进了一家帝豪OK厅，装修的富丽豪华，规模宏大，有四层楼，上百个包间，消费昂贵。一行人进了一个中包，刚一坐下，徐老板就说：“老板，喊几个小妹儿来，和我的兄弟伙些喝酒唱歌，兄弟们，今天大家整个荤歌，随便耍，我买单。”
不一会儿进来十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孩，在他们面前排成一排，大多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模样和身材都很出众。徐老板显得无比兴奋和贪婪，指着那一排女孩子说：“兄弟们，随便选，喜欢哪个就喊过来。”
他最先点了一个穿黄色连衣裙，模样秀气，身材略显丰满，却很妖艳的女孩。那女孩摇动腰肢，笑眯眯的，款款来到他身边紧挨着坐下，他楼过那女孩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女孩也不推却，打开面前的啤酒，倒满杯子递给他，嗲声嗲气地说：“来，老板，敬你一杯。”
他把那女孩一抱楼在怀里，色迷迷地说：“妹妹，亲哥一个，我就喝。”
那女孩半推半就的扭动着身子，狐媚地把手中的杯子喂到他口边说：“你把那瓶喝了，我就亲你。”
女孩卖弄着风骚，徐老板更是风月老手，两人正演绎着万种风情。旁边的几个哪还能按捺得住，纷纷点了自己心仪的姑娘，调情喝酒唱歌。只有晓途正襟危坐，没有点任何女孩，他们几个都怂恿他，但他还是拒绝了这番好意，不免引起他们一阵嘲笑。
那几个男人兴奋的跟各自挑选的女孩猜拳、喝酒、搂搂抱抱、打情骂俏、亲嘴说笑，也有两个女孩走过来跟晓途敬酒，他也推辞了。晓途看着这不堪的一幕，有些不忍看下去，心中充满激愤，这么好的几个姑娘就随他们几个色狼随意糟践，天何以容，情何以堪。可是这些女孩子自己愿意，她们是为了赚钱，他又能说什么呢。他只是想，这些女孩看起来都如此年轻漂亮，可为了钱，她们竟这般出卖自己的色相和肉体，除了钱，他真想不出这些女孩还为了什么更高尚的追求。他不禁想到一句广告词“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这到底是责怪买卖人，还是谴责杀戮人。就像这群男女，难道也可以用一句广告词来说，“没有买卖，就没有汚浊。“吗。到底是这些男孩的错，还是那些女孩的不是，他认为多半是钱惹得祸。真要追究法律责任，他更希望把这些男人制得重些，毕竟女人还是一个弱势群体，谁来拯救她们呢，他想不是別人，应该是她们自己。
晓途一直想不通的是，这些女孩如此年轻漂亮，大多是二十来岁，有的秀气、温柔可爱；有的标致、高雅大方；有的时尚、热情奔放；有的小巧玲珑；有的高挑苗条；有的适中娇媚。如果在家中或是走到大街上，那都是家里的宝贝，君子好逑的窈窕淑女。大多女孩为了钱都不择手段，不只谄媚顾客，而且诓骗欺诈顾客，真不敢相信样貌如此秀美的女孩，心中竟有这般诡谲多变的心思。这里面大多数女孩的家庭条件并非很差，生活都是过得去的，且大多数家人是不知她们从事的这般行业，如其知晓，父母的心早已碎了，脸往哪里搁呀。大多还是有羞耻心，如遇同乡熟人，她们也会想方设法躲避。当然，其中也各有各的理由，各有各的原因，有家庭破裂的、有爱情失意的、有找不到好工作的、有嫌其他工作太累的、有觉得这样赚钱容易的、有被逼无赖等等，无法细说。但不论是什么原因，无疑绝大多数都是为了挣钱，晓途自不能改变这现状，国家不是三令五申在喊扫黄缉毒吗，可越扫越多，他唯一遗憾的是世上又少了多少纯洁的漂亮女子。
但凡有点姿色的女子都会利用自身的本钱去攫取利益，针对的这些对象中，有的丑陋难耐、有的低俗不堪、有的是地痞无赖、有的残疾无耻、有的年老多病等等，不忍细说，但只要能从他们身上得到利益，她们都会竭尽所能迎合顾客。这些女孩利用色相的能力和那些贪官污吏利用手中的权利一样，施展的淋漓尽致，让人望而生畏，感叹不已，难以想象。
这所有的一切不就是为了一个钱字吗，他甚至有些憎恨钱了，虽然钱使人类社会走向文明繁荣，但在繁荣昌盛粉饰的文明锦衣下，尽是丑恶与堕落。他心中觉得有些心痛，为这些女孩子心痛，为人类社会而心痛。他无数次在脑海中想象，人类社会高度文明的时候，钱和权都灭迹的时候，还会有色情与利益的交换吗？还会有自私自利吗？相貌还会有美丑吗？心灵还会有善恶吗？钱啊！你可知晓自己的归途呀？这人类自己创造的罪恶源泉呀！请你告诉他吧，他的心中实在是非常烦乱、迷糊，不知人类活着的意义，难道就是相互的玩弄、鄙视、轻贱、攻讦、残杀吗！
他突然想起托尔斯泰在《复活》中的一段话：通常人们总认为小偷、凶手、贪腐者、吸毒犯会认为自己的职业或行为不好，会为此感到羞耻，事实恰恰相反。凡是因命运和自己的罪过而落入某种地位的人，不论他们的地位多么不道德，他们总会对整个生活形成一种观点，有了这种观念，他们便觉得自己的地位是高尚而正当的。现在他相信这话的含义了，见眼前这些男女是如此安然自得，正为自己的行为而洋洋得意，他的心中为人类的这种观点而羞愧、不满与愤慨。他曾看过《茶花女》《复活》等关于卖笑女的小说，为书中的故事情节所感动，其中男女主人公的亲戚朋友规劝他们的话都很有道理，阿尔芒的父亲和聂赫留朵夫的姐姐都没有错，在那个时代，那样的环境下，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没有错。导致书中主人公悲惨命运的是道德礼制，更是金钱的魔力，只要是金钱社会还存在，这样的悲剧是永远也不会断绝的。他读这些书的时候，好几次放下书读不下去，他善良的心感到无比痛苦，他痛恨这个不公的世界，痛恨这个金钱横欲的社会。他知道这些女孩中也有像玛格丽特和卡秋莎这样善良、多情、苦难的姑娘，可是他却无法与阿尔芒和聂赫留朵夫相比，毕竟他们还有钱有地位，可他们都无法拯救自己心爱的姑娘。何况他现在还在贫困线上挣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也是一种无言的抗争。当然，他也可以去检举告发，但这些老板都是有后台的，说不定某个高官就是他们的后台老板，即使真的能够来查封和搜捕，最遭罪的还是这些可怜的女孩。
晓途看着这般龌龊的场景，早就想走了，可又不便拂大家的兴致。稍坐了一会儿，实在忍受不了这般的灯红酒绿、艳林秽语、歌舞升平的景象。他起身跟大家告辞，在他们的嘲笑和戏谑声中，匆匆逃出乌烟瘴气的歌厅。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和这群人去唱过歌，他实在享受不起那般高雅的娱乐。
过了几天，有一晚挂完横幅，还不到十点，李老板又请大家吃烧烤，喝啤酒。吴、徐两个老板也来了，吃喝到高兴处，三个老板又津津有味地谈起女人来。徐老板饶有兴味地问另两个说：“你们那么喜欢女人，到底耍了几个？只要睡过的都算。”
吴老板摸着尖尖的小脑袋说：“可能有好几十个哟。”
李老板晃着他那长发的艺术头说：“大概上百个应该有了。”
徐老板轻蔑地看着两人说：“你们说的是不是一年哦，我一年都不止上百个。”
另外两人看着徐老板，不信任的摇摇头，都说他吹牛，徐老板还赌咒发誓那是真的。晓途听他们谈论起女人来，竟这般恬不知耻，毫无顾忌，气愤地对他们说：“你们简直就是畜生，不知羞耻。”
徐老板嬉皮笑脸地看着他嘲讽说：“哪个男人不是畜生呢！我敢说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都是畜生，都喜欢玩女人，像你这样的奇葩真是难找呀！我是第一次遇见，算我开眼界了。”
“你们自己家没有女人吗！偏要去玩别的女人，要是你们的女人也被别人玩，你们做何感想！”晓途已经气得有些发抖，也不管话的轻重，是否伤害了他们，只是凭一时的义气冲动直斥他们。
三个老板都望着他哈哈大笑，毫无生气的样子，反而觉得像见到怪物一般，认为他莫名其妙，不可理喻。晓途见他们不但不知悔改，还厚颜无耻的取笑他，见他们嬉皮笑脸，得意洋洋，满不在乎的样子，早已气得咬牙切齿，浑身发颤，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这几个无耻之徒。他一言不发，站起身狠狠地拂袖而去，后面还传来他们嘲笑和讽刺挖苦之声。过后，他又想，这是别人的喜好，与他又有什么相干，真是杞人忧天，何苦要去抨击他们呢。只是后来渐渐不再参加他们的聚会，吃饭也不再和他们喝酒聊天，每次都最先吃完，匆匆地告辞回家了。
晓途夫妻俩第一个月上班时间都不到半个月，工资只领到一百多。第二三个月属于试用期，两人都只是领到试用期工资，只能勉强够生活费。第四个月，晓途加上加夜班补助领到651元，颜会加上提成扣了押金领到546元，这个工资比以前厂里正常生产时要稍低一点。只因钢厂是正规国有企业，有绩效工资，加班工资也要高些，还有津贴等，最关键钢厂是交了社保和医保的，在这样的小私人企业是不会给员工交的。因为当时劳动法还不够完善，打工的是弱势群体，不但劳动强度大，还经常有企业拖欠工人工资，特别是建筑行业特别突出，那年月经常有工人走在讨薪路上。小两口已经是十分幸运的，在两人打工的企业还从未出现过拖欠工资的情况。正因工资低，不得不精打细算，两人将工资加在一起是1197元，除了房子按揭款586元，只剩611元，还必须存五百元交社保及医保，最后只剩111元。这点钱连生活费都不够，还好有父母经常送米、肉、蔬菜来，日子也才维持的起走，但要还账就渺渺无期。现阶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多少有了点收入，心中也安稳了不少，要想经济宽裕点，只有等待机会，走着瞧了。
很快晓途在创意广告装饰部上班已经半年了，这天，李老板一进门就兴奋地说：”今天接到电信公司的一个大业务，大家要加几天班，电信公司还给了我几个BB机的特惠价，两百元一个，而且都是特号，你们哪个要，就快点，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哟。”
小雕和金嘴都非常踊跃的买了，晓途还在犹豫，想回家跟妻子商量一下。晚上，夫妻俩躺在床上，颜会正看书，晓途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地说：“现在街上、公交车上到处都是BB机的声音。”
妻子看了丈夫一眼，哪会不知他的心思，直接戳穿他说：“怎么，你也想买一个。”
“我们李老板有几个特价机，才两百元一个，而且是特号，你要一个吗？”
“我才不要那玩意儿呢，成天闹得人心烦，回电话又吧方便。才两百，你自己不能做主吗，还来问我，是什么特号啊？”
“凡事都要请示老婆大人，这是你说的呀。”晓途厚着脸皮凑上去搂着妻子的脖子，亲吻着那娇美的脸庞说：“真是我的好老婆，乖老婆，我看起一个号码是12345。”
“真有这样的号码？你骗人。”
“不骗你，是真的，明天拿回来你就知道了。”
那年月挺时兴BB机，但很麻烦，接到信息要立即回电话，可电话又不方便，一般都用不起手机，不但手机贵，话费也太高，而且是双向收费。平常回电话只有用座机，如果不方便回不了，别人就会说你没呼德，那时大多数人都成了没呼德的人。
李老板接到电信公司的业务是，制作几百张小型条幅广告粘贴纸，要贴在全市的出租车和公交车上，还有指定的广告栏里。恰好门市上的刻绘机坏了，李老板又舍不得拿到外面去加工，他们只好用手刻，晚上只有晓途和小雕加班，每天都要加班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家。那几天金嘴没事，晚上就陪着他俩，他雕刻技术很差，自然插不上手，他闲得无聊就打门市电话。刚开始是给朋友打着玩，后来实在无聊就乱拨电话，不知怎么就拨到一个女孩子的电话，那是一个星空聊天电话。那女孩不论金嘴怎么说，她都跟他聊，而且越粗俗下流，那女孩聊的越起劲，还不但挑逗他。有时小雕也会去聊几句，晓途倒是从未参加，但也没有制止他们，就这样一连好几个晚上，他俩都聊的挺欢。其实，那是一个收费很高的色情聊天空间，只是当时他们都不知道。
那个月末的一天，李老板气冲冲的进了门市，把话费单往桌子上一甩说：“你们三个是哪个打的电话，这个月话费竟然一千八百多，如果没人承认，你们三个都给我滚，这个月工资也甭想拿了。”
三个人互相望望，谁也没有开腔，晓途不愿做出卖朋友的事，自然三人也就一起离开了创意广告装饰部。就这样，晓途结束了第一次打工生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