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悠久的历史长河中,这片大陆上曾经存在过五大古国,先后统一了整个天下。
随着岁月的流逝,五大古国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长达数百年的二百八十九国之乱,后世将之称为百家之乱。
在如今这片土地上,活跃着十个国力强盛的国家:晋、唐、周、魏、齐、梁、陈、宋、吴、蜀。
落苍君此行的目的地,就是十大国之一的梁国。
梁国,位于大陆东南,由于大兴黄老之道,主张无为而治,休养生息,不提倡以武力夺取天下,是主和派之一,故而在十大国中排名中下,综合国力排在第七位。
道教,是其国教。
统领天下军民的帝器,是那把源自于道祖,号称苍生之剑的浩苍长剑。
而梁国镇国之典,是道祖编纂的《道德经》。
庙堂之上,有相国吕文信把持朝政,而民间,则深受灵山道宗影响。
落苍君自从进入了梁国边境后,便从寻常百姓看见苏渐离纳头便拜的情境中,深深地感受到这一点。
暂时消除了八大凶煞威胁的落苍君,就像淡去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如同一个身世普通的少年郎,对于这个新奇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和憧憬。
等进入了灵山范围后,民间那股发自肺腑的信仰之力越显浓郁,世态也呈现出了有如大同世界般的祥和宁静。
落苍君不禁感叹,原来师父的家乡,竟然是这样一幅人间仙境的模样!
这一切,与自己九世的遭遇,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人活着,当如是也!正所谓宁做太平犬,不为乱离人!
落苍君正在为此生,能遇此太平盛世而感到喜悦时,苏渐离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落苍君美好的幻想。
“你以为,这个世界就是你眼前所见的这般光景?”
“我告诉你,趁早醒醒!这里是梁国,是在道宗庇佑下的梁国!”
“如果没有道宗,如果这里不是梁国,如果战争一旦爆发,那么这里,也会出现为你在蜀国经历的那一幕!”
落苍君愣住了,他想起了暮水山上犹如灭世的那场战斗,如果这里也成了那样的话,这个世界,就与地狱没什么区别了!
“可是……师叔,这里确实是太平盛世……”
落苍君小声地辩驳着。
他知道,这位师叔一点都不喜欢他,三个多月的路途上,没给过他一丝好脸色。
他知道原因,心里没有一点的抱怨。
“太平盛世……这几个字,说得轻巧,可真正做起来,谈何容易?你也许还不知道,在我们离开蜀国的那一天,那里就爆发了战争!你认识的那个小女孩的父亲……已经战死!”
苏渐离突然说出的真相,令落苍君神色剧变。
“那……可可她怎么样?有没有事!”落苍君语气急切,甚至忘了对这个师叔使用敬语。
苏渐离轻轻摇头,目视远方。
这个举动吓得落苍君魂飞魄散,难道秦可可已经死了?!
“她没事,举家南迁而已,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
落苍君刚把提到桑尖的心放下,听闻苏渐离的话语,顿时感到大惑不解。
“那场大战因你而起,暮水决堤,下游的众多部落无法生存,便打了暮水关的主意,那个小女孩的父亲,为保护家人撤退,兵败身死……”
苏渐离顿了顿,眼神凌厉地盯着落苍君。
“你说,这一切,是不是因为你?”
落苍君无言以对,之前喜悦的神色,迅速黯淡了下去。
“走吧,你在这自怨自悔也于事无补,反正你就是这种命,所有和你交好的人,都会不得好死!”
“哼,师兄把你托付给我,我虽然不会害你,但也绝对不会对你好!等上了灵山,分了殿属,你便自生自灭吧!”
苏渐离说完,不再理会黯然神伤的落苍君,大步流星踏在了前面。
……
……
临近晌午时分,二人终于来到了山势巍峨,群山怀抱的灵山脚下。
落苍君抬起头,看向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山巅,心中暗道,这便是师父的故居了!
二人一路无话,苏渐离卷起一缕清风,将落苍君裹在其内,抟摇直上。
落苍君原本以为就这样抵达山顶,正四下眺望着远处的奇峰险境,苏渐离却倏然停了下来。
“道祖有训,及半山不可飞行,需步履问道天梯。”
落苍君哦了一声,便跟着苏渐离缓步登山而行。
天梯狭窄蜿蜒,延入云端,但凡登梯之人,皆会生出一股自身如同蝼蚁的渺小感。
恰如天道之路漫漫,求索之人唯有勉力匍匐,才有可能得到天恩眷顾。
初时落苍君尚且能够勉强跟得上苏渐离的步伐,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后,苏渐离的身影已经遥遥在望,片刻之后更是杳无身影。
“师叔……”
落苍君微微一惊,旋即定下心来。
既然已经到了灵山,哪怕师叔不愿引路,自己难道连寻路都做不到?那还谈什么将来换天改命?怎么对得起师父用生命为代价的付出?
落苍君咬了咬牙,顶着山顶传来的那股越发清晰的威压,迈步向前攀登!
当他走了两百来步后,山顶传来的威压已经宛如实质,双腿抬起的动作变得缓慢而艰难!
不仅如此,天地间,一股强大的排斥之力蜂拥而来,而目标,正是落苍君体内封印的八大凶煞!!
落苍君紧咬牙关,早已汗流浃背,每一步都在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后,才艰难地落到石阶上。
五百步,落苍君感觉身体的力量已经快要被抽干了!
山顶的威压,已经到了寸步难行的程度,而更可怕的是,那股天地间的排斥感,变得越来越浓郁!就像无数把锋利的刀刃同时对准了落苍君,蓄势待发!
“滚,滚,滚!”
白茫茫的群山之中,反复回荡着剧烈的咆哮!
这是群山之魂的怒号!
拱卫天地至善之灵山的那些山峰,千百年来历经熏陶,早已具备了灵智,诞生了山灵,他们,岂能容忍一个身负四绝四败之命的十世恶人,攀上灵山,玷污他们的圣地?
落苍君苦涩一笑,嘴角溢出了鲜血,群山的魂音,让他五脏六腑受到了不小的创伤!
然而,他没有愤怒,更没有去对着群山抱以咆哮,因为,他来不及做这些!
他一心一意,只想攀上山顶,将师父的遗命完成!
倘若,道宗不肯收留他,天下之大,自己哪里不可去?
反正也了无牵无挂很久了,反正也茕然一身习惯了,反正也是烂命一条九世了。
不就是天命吗?
这一世,我绝不服输!!
天要我为十世恶,我九世而终!
神要用恶毒的诅咒惩罚我,我斩命不受!
小师叔不愿接受我,我便一人登顶!
群山之魂所不容者,我命为恶,然我心若为善,又有何妨哉!!
孤独,就像一股蛮荒的力量,戳着落苍君的脊梁骨,一步一步向前行!
山顶威压再大,压不断他的脊梁,就算腿断了,也要用手爬上去!!
群山排斥再烈,灭不了他的决心,就算满身伤痕,依旧迎刃而上!!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中年文士那超然物外的醇厚嗓音,在落苍君心中响起。
“师父,我来灵山了。”
“道宗,我,来了!!”
灵山之巅,八大殿主齐聚。
道宗自开宗立派以来,遵道祖训,无森严之等级制度,无内外弟子之分,众弟子人人平等,乃恒设八殿,分管道宗内外事物。
然人之天赋心性终有悬殊,愈往后差距愈大,后世虽尊祖训,八殿俨然有了大小之分,强弱之别。
如今大四殿为:三清殿,至善殿,紫宵殿,四圣殿。
小四殿为:青云殿,长生殿,君子殿,华瑞殿。
每一殿又设大殿主一名,小殿主三名。
苏渐离正是青云殿的小殿主,而落苍君的师父,曾为青云殿大殿主。
此时,登上山顶的苏渐离分别跟八大殿主见礼后,不提落苍君之事,负手抱剑,冷眼作壁上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