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着过着好像就变得乏味了,没有意思了。就像成天盯着电脑做事的人一样,鼠标点着点着忽然就失去耐力了。此时的张赫,就像疲软的泡泡糖一样。眯着眼睛,无精打采的爬在床上,眯着眼睛,心不在焉的想着什么。
门开了,甜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垫着脚丫子拿书桌上的洋娃娃。这个小家伙,断断续续的陪着他走过了许多个日日夜夜。要是她还在,该多好。他是爱那个女孩,可是当他看到曾经的那个女孩时,心却有些动摇了。如果,在婚宴那天,没有见到她,也没有收到莫名的红包,自己也没有偷偷摸摸跑去找他,如果那天是按事先商量好的时间出发。一切就都不会改变,他还是一个健康正常的男子,她还也是个幸福漂亮的女子。可是,一切都变了,她当场毙命,而他则被挽回了,但代价就是那条腿没有以前那么灵活了,脸上也残留了事故造成的伤痕,更重要的是,他的心,似乎在那一声疯狂的撞击声中枯竭了。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活在那场事故之中,过着暗无天日的阴冷生活。他脾气怪异,身心变得冷峻起来,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说了很多难听的脏话,摔碎了许多杯子。因为曾经的那个她,变相的夺走了他即将拥有的未来。她走了,但那个她却出现了,心怀叵测的在他面前晃悠。于是他就有了那种变态的报复,泼过冷水,摔过碗筷,作践过,羞辱过,笑话过……但是忽然有一天,他就做不出来了,有点后悔了。
迷迷糊糊的,他感觉身边有人。是甜馨,抱着洋娃娃,爬在他身上,揉眼睛闹瞌睡。如果当初不是自己太自私,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平安无事。这样想着,他换了个姿势,抱着甜馨进入梦里。
张母看着这一切,一阵心酸。她管不了那么多了,一直藏在心里的那个想法冒了出来,为了这个家,她必须那样做。
吃饭的时候,张母问道:“清河,你觉得我们家张赫怎么样?”
清河被问的有点尴尬,只是微微一笑,“挺好的。”
“那……”
“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张赫发起了脾气,放下筷子,显然是生气了。
“就你这臭脾气。”张母附和道,“我看除了清河,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妈。”
“我看你妈说到没错,你这脾气是越来越臭了,得改改。”张父也参与了进来,“以前你可不是这个样子。”
“好了,好了,不说了,吃饭,吃饭。”张母说着,给张赫夹了一块鱼,“今晚轮到你洗碗了。”
“好好好。”张赫应和着,看了一眼清河,那两根包着止血贴的手指,是该停下了。
张赫接了个电话,繁琐的程序就结束了,那些洗的亮晶晶的碗筷已经进了微波炉,嗡嗡嗡的在消毒了。彼时的清河鼓在地上,擦地板。自从有了她,这个家到处都干干净净,亮亮堂堂的。
“那个……谢谢你。”张赫说完,就回了房间,心头千丝万缕。是,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离不开她了。这是很危险的想法,他曾说过,自己或许会结婚,但绝对不是这个人。可是,为什么自己在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有些口是心非呢?不,不,回不去了。他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清河看着手中的抹布,一种说不出的莫名的失落与伤感涌了出来。这个家,是很好。但终究,无法融入其中。在这儿的每一分钟,她都过的很谨慎,怕做错事,说错话。在骨子里,小小的可怜的自尊常常相伴左右。其实,她很懦弱,很压抑,很自卑。他们之所以这样对自己,说白了,只不过是看上了她的实诚。对,她是老实,没有坏心眼。可是,这样的过活终究不是办法。看的出来,他们都累了,担负不起了。
电话响了,是张母,“我们回城西了,后天回来。”
这个春节忽然想回家了,好久都没有回去了,坟墓周围可能长满了野草吧。不知道下山沟麦田旁的那颗杏树活过来了没有,支书家的那只老黄狗还活着吗,王大有的手艺学的怎么样了,村子里的人都还好吗,隔壁王奶奶的老寒腿好些没,他们还在种地吗,有没有出去打工的。想知道的太多了的,但他并不知道,老支书的老婆患了肺癌已经不再了,那条大黄狗因偷东西,被打折了一条腿,周翠兰的眼睛忽然看不见了,王大有的傻病越来越严重了,成天躺在棺木里不出来。很多年轻人都出去了,村子里有了留守儿童与老人。他们弓腰弯背的牵着毛驴,还在上山下坡,苦心劳作。小学学校也有英语课本了,但师资力量短缺,闲置了起来。初中学校也来了几台电脑。但地区封闭,网络难以普及,几台电脑也成了摆设。还有镇上大兴土木,盖起了清一色的砖瓦房,还设立了农贸产品加工基地,每年吃不完的洋芋全都进了搅拌机,变成洋芋粉,洋芋粉条。忽然,搅拌机轰的一下,一声巨响……
清河一惊,从暗黑中醒来,原来,一切都在梦里。看来,真想要回去了。她习惯性的走进房间,要给甜馨对奶。看到空荡荡的床铺时,想起了张母的电话。
张赫没有开灯,一直在黑暗中揣摩着外面的动静。他活过来了,因为他又爱了,但是他却不能爱。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怪诞的想法,那就是给甜馨找个负责人的好爸爸。
清河伫立于门外,迟迟没有敲门,两人的关系稍微好点了,自己这样做,是不是会被误会。她刚转身,门就开了。
“什么事?”张赫问。
清河不禁打了个哆嗦,“阿姨他们回城西了,后天才回来。”
“是吗?”
“那你也早点睡。”
“你们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张赫咄咄逼人,眼睛侧阴阴的盯着她怒吼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爱上你吗?”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什么都不知道。”清河转过声,一字一顿的说到,很坚决。
“那这是什么意思?”他说着,扑过来抓住她,使劲的摇晃,“这是什么意思,啊。”
曾经的那种伤害,那种无奈,那种无法明了的纠缠,再一次,穿透全身。她用尽力气摆脱了这个青筋暴露,神情冷漠的男子。
不一会儿,听到关门的声音。张赫有些木楞的看着这双不听使唤的手,哀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