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八月的第二周,正值暑假的大学校园人气匮乏,知了的欢腾愈发彰显了校园的清静寂寞。阳光灼热地照耀的每一块区域都几乎见不到人影,路上本不多见的行人,也都躲着它,伴着墙角或树荫而行。
只有一个人,仿佛无视这一切。一身T恤短袖,双手插在裤口袋里,面无表情的走在灼热的太阳之下,引来路人的侧目。当然,引来大家侧目的另外一个原因,是这个人俊朗而英气发散的外面。这种气质,是来自于他多年的运动,和赛场上凌厉的作风所蓄积而成。这个人就是J大羽毛球队的主力队员之一,欧阳光。
当然,“J大羽毛球队的主力队员之一”这个标签,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从他额头上揭掉。因为,他已经打算在新的学期不再继续呆在球队。
只要留在那个赛场就一定会和北野相遇。离开就好。反正那个赛场对自己来说也没有太多的意义。而且新学期应该就会有新队员加入,缺少了自己也不会造成队员解散的局面。
这是欧阳光这个暑假里得出的结论。
羽毛球的开训日是8月的最后一周的周一。但司徒美涟,八月初就就提前返校了,因为阮戈的全国大赛是在8月6号,作为球队经理人和教练助理的她少不了要来帮忙。
「阳光,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你会去看阮队长的最终秀吗?」
「球队开训前一天吧!比赛我不去看了。老爸8月7号生日,我得留到那之后。」
欧阳光的这个说辞虽然不算谎话,但也不算真话。因为父亲一向只过阴历生日,7月中旬就已经过完了,8月7日只是他的阳历生日。再则,他也并不是真打算开学前最后一天再返校,而是今天……
今天是阮戈在全国大赛男单的第三轮比赛日,虽然比赛地就在本市隔壁的城市举行,但欧阳光并没有去看的打算。只是,美涟却不厌其烦地,每一轮比赛结束都给他发来信息报告结果,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兴趣知道。
此时学校的羽毛球队的场馆里空无一人,欧阳光的步伐声在走道里回响着,缓慢而低沉。阳光从窗子照进来,映照在空气中飞扬的尘埃上,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没有照明,只有天光。所以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就是阴暗一片。
这条长长的走廊的尽头就是通向羽毛球队的办公室所在的二楼的楼梯。欧阳光从一条条阳光的光束中走过,那时亮时暗的光阴交错,上他的眼睛有点不能适应,他索取闭眼前行。结果,这种明暗交替,在他的眼前投射出一种仿佛幻灯片换片时一般效果。
「阳光,你看,你这个动作好帅啊!还有这张你和北野的,还有这张……」
欧阳光莫名的想起了初中时,美涟用课外兴趣小组学到做幻灯片的技术,将她拍到欧阳光在赛场上比赛的瞬间的照片,做成了一大叠的胶片。然后在那年的暑假里,拉着他和北野鸣一起,溜进了空无一人的学校多媒体教室,将胶片一张一张的放给他和北野看。
美涟似乎从初中开始,就成了欧阳光和北野鸣最“忠实的粉丝”,整天津津乐道的就是他们的比赛。不但每场必到现场为他们加油,还经常倒腾一些这样的玩意儿。
「啊,这家伙好像比我们俩还high嘛!」欧阳光经常如此冲着身边的北野鸣揶揄眼前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乐趣”中的美涟。北野则总是会心一笑,说:「这不是挺好吗?她很high,也能让我们更有干劲啊!呵呵!」
然而,如今的美涟,仍然像从前一样兴致盎然的沉浸在这样的“乐趣”之中,但光与鸣的组合早就不存在,而现在的欧阳光也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年的干劲。
身边不知道哪窜来一阵风吹来了一阵凉,引得欧阳光停下脚步重新睁开了眼。他寻着风吹来的方向,看到了一扇门开着。这是通向羽毛球练习场的门。
(2)
羽毛球练习场的门口,欧阳光看着空空的场内出神。
球网已经拆下收好,球具、休息用的凳子等都被整齐的摆放在墙边的角落里,除了一个边角的场地外,其它场地的网架也都移到了墙边。因为整理得过于干净,让整个场地显得似乎比平时看到的还要大。只有那地上画着的球场区域线,显示着它还是原来那般大小。
过不了几天,自己就和这里没有关系了吧?欧阳光突然升起一种“告别”的情绪。
四下静的出奇,但看着眼前的一切,欧阳光却似乎还能听到球场上击球时发出的脆响,当然还有司徒美涟那上窜下跳的,似乎精力永远用不完的忙碌身影。
「你有想过美涟的感受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脑海里一穿而过,欧阳光下意识的抓了一下口袋里的一样的东西。
“还真是搞不懂你。”就在欧阳光正“胡思乱想”之际,身后不知道何时窜来一个冷冷的声调的女声:“练习的时候求你都不来,现在却出现在这。”
欧阳光心惊地转过身,却没察觉到,因为自己手从口袋里飞快地抽离出来,而连带着里面的那样东西,一起滑出了口袋……
“花淼?你什么时候到这的?”
——这个女人有时还真像个“鬼魂”一样。性情阴凉不说,还会神出鬼没。
花淼没有理会欧阳光的惊愕,倒而是被地下掉落的东西吸引,弯腰去将它拾了起来。
——糟糕!
当欧阳光看到花淼弯腰时才发现自己口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但想去抢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退队申请表?”花淼神情漠然地打开那物件看了看,然后喃喃了一句。
“还给我。”
“你想退队?”花淼抬眼看着欧阳光问。
“废话,不然填这个表干嘛!”
“还真是粗鲁!”
“切!快还给我!”
欧阳光伸手想夺回申请表,却不想花淼收手的动作远比自己伸手的动作还要快。
“反正都是准备交出去的。你交和我交也没什么差点吧?”
“诶?”
——难不成这女人早就巴望着我走,所以想帮我提交申请?
欧阳光想到这就觉得满心的不爽,那叛逆的劲头又来了:
“管你什么事?这个不需要你代劳,给我!”
“呵!”花淼冷冷的笑着,根本不顾对方的反对,自顾的将表折好,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喂!你……”
“你的事儿,确实是和我没什么关系,”花淼收好申请表后,盯着欧阳光淡淡的说,“不过,看着北野因为你这样的家伙而变得那么消沉,我觉得很不爽。”
“北、北野?”欧阳光的脑子飞快的转了一下,“你是说北野鸣?可,你怎么认识他?”
“你从来不参加队里任何的会议和活动,当然什么都不知道!”
“……”欧阳光发现花淼又逮到了一个机会奚落自己,不由得脸颊抽筋。
“我和北野鸣是高中学。准确的说,是高三一年的同学。”
“诶?”
“虽然,”花淼顿了顿,“虽然他的事其实也不关我什么事,但是,我讨厌像你这种散漫的人,而北野至少是个对羽毛球很认真的人。我不管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你们各自要走什么要的路也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是如果因为你,让北野变得消沉,我就觉得不可原谅!”
“切!你怎么知道北野是因为我变得消沉?”
“那天在省大赛的后场走廊里,你们的话不巧被我听到了……”
“你去看省大赛了?”欧阳光咋了一下舌。
——啊,露馅了!
花淼那天本是打算去后场顺便和队里打个招呼,但因为遇了欧阳光和北野鸣的冲突后,她最终也没有心情去打招呼,而是直接回了学校。
——这样一来,让人感觉自己好像是“偷偷摸摸”地去看比赛一样。
想到这,花淼脸上一阵发麻,但很快又定了定神:“别打叉!重点是,你对北野说的那番话我都听到了。而且你走后北野的状态难看得要命。”
“那又如何?我和北野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准确的说,如果你彻底放弃羽毛球后,你就和北野没有任何关系了?这就是你的打算吧?”花淼直直地盯着欧阳光问。
欧阳光沉默了。他没想到,花淼这平时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同队近一年来也基本上没和自己说上过一句话的人,居然这么容易就看到了自己的心思。
“给你。”
突然花淼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一对球拍,还有球,递到欧阳光的面前。
“干嘛?”欧阳光一头雾水。
“我们打一场。如果你赢了,你爱干嘛干嘛。如果你输了,你的去留就由我来决定。”
“哈啊??!!”欧阳光错愕成分:“……为、为什么我得听你的?”
“你也经历过那么多的大赛,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成者为王败者寇。为寇者终为囚,为囚者自然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力。”
“诶!”
——这算什么理由?
“快点拿着!”花淼用球拍顶了一下欧阳光的胸口,迫使他不得不接下球拍,接着她不忘丢下了一句:“你一个大男人,不会还没打就认定自己会输给女人吧?”
“哈啊!?!”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