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高校的比赛就是不一样。省万众体育中心的室内球馆里到处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穿着各校的队服的选手们,个个精神奕奕,气势凌人。这和司徒美涟印象中的青少年组的比赛的场面完全不一样。
“高校队里有很多都是专业运动员。”巫马玲对于司徒美涟的好奇和惊叹,摆出了前辈的架势,“你们一年级生,身上还没有脱掉青少年组的稚气呢!这些高年级生不论从年龄、心理、体格和大赛经验来说,都完全不是一个层级。尤其中间有一些已经被专业队收纳的,虽然因为半工半读,还保留了大学学生的身份,可以代表学校参加比赛,但实际上他们已经是专业运动员,可以以个人身份或专业队队员的身份参加青年组的比赛甚至是国家或国际级的大赛了。”
这些情况美涟倒也不是不知道,但是,以前大多是以观众的身份来看欧阳光的比赛,这还是第一次以工作人员身份进入后场休息区。这样满目都是高大威猛的运动健将,人人脸上都一脸蓄势待发的神情的场面,还是不免让她觉得热血顿沸,当然也不免有点“压力山大”。
“发什么呆呢?”路过身边的欧阳光伸出手,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啊哟,痛、痛!”
“马上要开赛前动员会了,你这个经理人兼教练助手,不应该很忙吗?”
“知道了、知道了!”美涟捂着额头悻悻地转身大步向J大羽毛球队的休息室走去。欧阳光好笑的摇了摇头,慢悠悠地跟上了她。
前面一群穿着深蓝色队服的,平均身高相当可观的队员,迎面向他们走来,引得美涟不由得行了注目礼。
——咦,他们队服上的标识好像是……K大?!
“美涟!”
正在司徒美涟在脑子里,将“K大”和某个人联系在一起的同时,她已经听到了与那个人特有的低沉却不失力度的声音。
“北、北野!”
在那群高大的队员中,扬起手并走了出来和司徒美涟打招呼的人,正是北野鸣。
“啊,好久不见啊,北野。”
“好久不见。你又长漂亮了呢!”
——呵呵,还是这么会说话!
虽然知道这只是北野鸣对待女生特有的“风度”,但听到这样的话美涟还是不免觉心情愉快。
“你也又长高了不少啊,我差点都认不出你了!快两年不见了。”
“是啊。”北野鸣一边走到美涟跟前,一边笑呵呵的应着,突然他的目光扫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起来。
——是看到阳光了吧?
即使不用回头去确认,美涟也能从北野鸣的目光中读出他所看到的目标是什么。
“光……”北野鸣似乎鼓起了勇气想和对方打招呼,却被无视了。
欧阳光,此时在离他们三五米开外,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步调。甚至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地,面无表情地从美涟身旁经过,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快点,要迟到了。”然后头也不回的向着休息室走去……
“哦,好!”美涟瞅着欧阳光的背影,喃喃的应了一声,转向冲着表情僵硬的北野鸣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们马上要开动员会了……你也要加油哦,我们赛场上见!”
“嗯嗯。”北野似乎完全没有了刚碰面时的“潇洒风度”,只是笨拙地推笑着回应。
——阳光还在生气吧?毕竟北野曾经是他最信赖的朋友,却对他说了那样过份的话。
当年那一切发生时,美涟也在场,只是她躲在了两个人注意不到的角度。当时的她,因为担心欧阳光而匆匆赶到后场休息区,却没想到正好撞上了那一幕。
(2)
今天第一天的比赛,欧阳光和阮戈的两场男单小组比赛,在同一时间进行;之后紧接着是巫马玲的女单。混双比赛在明天上午。
田原今天无赛事,便在场边加油并帮着美涟给队员们准备毛巾和水什么的,打打下手。
男单的比赛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欧阳光和阮戈便以2:0和3:1战胜了对手。欧阳光打得并不算太投入,而是对手本就不在他同一个水平。获得胜利的欧阳光也没表现出什么兴奋,甚至几乎是没有任何表情的,擦了擦汗和教练打了个招呼就独自背包向着通向休息室的出口走去。
虽然田原也习惯了欧阳光整天事不关己的模样,也知道他对比赛兴趣并不高,但是,田原还是莫名地觉得今天的欧阳光情绪有点不对。
“欧阳他没什么事吧?”田原低头问身边同样注视着欧阳光离开的美涟。
因为下一场就是巫马玲的女单,他们都不能退场,要为她加油。
美涟知道欧阳光这种状态的原因,多少有点担心,但现在却也什么都做不了。至少第一场是胜了,意味着还有下一场。至少,阳光并没有放弃比赛。她是如此激励着自己。
“不管他。反正是赢了,我们就好好准备为他的下场加油吧!”
“嗯,也是。”
田原看得出美涟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但她不想说,自己也不好多问。他只是有些羡慕,光和美涟之间,总有一些旁人所不知道的共同的秘密。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和美涟之间有些什么共同的、不为其他人所共有的东西呢?只有那样,自己才能成为美涟心中某个特别的存在吧?
从认识美涟到现在已经半年了,但总是这样,自己看着美涟,而美涟看着欧阳光。这样的目光的追逐,让田原即觉得焦躁又觉得无奈——半年又如何,人家可是青梅竹马,共同拥有的是十多年的记忆啊!
此时,场上的哨声吹响了起来。女单的比赛开始了。
(3)
后场休息区的走道里,回响着关于比赛成绩通报的广播。男单的小组赛已经全部完成,下午是单打1/4比赛,将产生前四强;而明天则是单打半决赛和决赛。
因为比赛正在进行,休息区的人很少。欧阳光一个人走在通向本队休息室的路上。
广播里刚才已经通报的成绩中,欧阳光听到了北野鸣的名字。他似乎也很轻松的打完了首场,2:0。
这次大赛的男单分成四个组,欧阳光在A组,北野鸣在C组。根据赛程安排,四个组在半决赛时,由A组第一名对C组第一名,B组第一名对D组第一名。如果打进半决赛,应该会和北野遇上吧!欧阳光一点也不怀疑北野鸣的实力。
北野鸣是一个全面型的选手,不但手腕灵活,步伐敏捷,而且力量也很实足。当年打双打时,欧阳光就一直觉得,让北野鸣配合自己打双打是不是太浪费人才,其实以他的能力,在单打的赛场上称雄也一点不在话下。
但是北野鸣却说「和光一起打球,才是最快乐的事情啊!」其实,他的这句话也说出了当时欧阳光的心声。这样的心意相通,或者说是共同的“信仰”,也是一直激励着他们并肩前行的最大动力。可是,这样的状态,却在高二那年悄然在改变。虽然欧阳光知道,改变这一切的主要因素来自外界的压力,尤其是北野鸣的家里。但是,最终,放弃“信仰”的人是北野鸣自己。
当年的“光鸣组合”太强大,强大到已经不记得如何面对失败。而那一次“关键性失败”,让北野光否定了欧阳光,也让欧阳光否定了双打。
——不想遇到他。
欧阳光的心里有一个声音非常坚决的这样表态。但是如果打进决赛,遇到北野鸣的概率却相当可观。而且,就算躲得过这次,也难躲下次。只要还在羽毛球场上,就终有一天会有遇到北野鸣的时候。
不想成为他的对手。这是欧阳光不暄的意志。一方面,是因为他实在无法想曾经的黄金拍档,相互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两个人,在赛场上兵刃相向会是怎么样一种情形;更是因为,他明确的知道,不管他们间谁胜谁负,都是他不想看到的。
如果自己输了,那似乎就更进一步证明了当年北野的话是对的,他不甘心;如果北野输了……欧阳光不想再看到北野那样的表情。
休息室里此时空无一人,欧阳光换好衣服后,将东西收拾好,关上的柜子的门。下午第二轮的男单,是两点开始。他想了想,拿出了手机,给美涟发了一条信息:“我出去了。下午比赛前会赶回来。”
然后将电话关机,背上包,走出了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