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那边,郭岚已经和金栩等人开战了。可是大路上,情况却完全不同。
宫义等人率领着骑兵从大路进攻,但由于受之前陷阱的影响,整支队伍都变得格外小心。
让他们最不安的是,一切都太过平静了——没有埋伏的弓弩手,没有任何陷阱,他们就这么一路畅通地前进着。
不过,他们心中期盼的东西终于在前方出现了。
就在他们前面约一百步的地方,有两堆乱石堆在道路两旁,而其中一堆的上面,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正悠闲地喝着酒。
宫义等人当然不知道这个人就是段轩,如果知道这个故弄玄虚的男子不过是北方总堂夜帅的亲徒,他们一定会马上攻过去。
而现在,东南总堂的骑兵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没人知道那两堆乱石后面的道路上究竟有什么,谁也不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此人若不是胸有成竹,便是个烂醉的狂汉。”说话的女子叫紫璐,与宫义一样,都是周泰手下的分统。
“依我看,不如派个百人队去试他一试。”蒋钦手下的分统姚嫚也带马来到宫义身边。
“可万一有诈,这百余人就白白葬送了……”宫义有些犹豫地说。
“我等此番前来,便是抱着必死之决心!宫分统若是这般畏首畏尾,便太令贤老们失望了。”
“姚分统,望你说话注意分寸。我等原本并非东南总堂之人,不过是为了委屈求全才栖身于彼。怎么,你真以为他们会把你当自己人么?”紫璐有些嗔怒地质问。
“呵,妹子,大敌当前你倒先要内讧么?”姚嫚嘴上也不饶人。
“好了,”宫义不得不出面制止,“就依姚分统的意思,派百人队做为先锋进攻。”
两个女子听到宫义下令,便只好哼了一声不再多言了。
只要是南方总堂的人,没有不尊重宫义的。因为在南方总堂中,宫义便是个特殊的另类——武艺超过所有夜帅却甘于做一个分统。
众人有幸,曾经亲眼目睹过他和黄忠的比武。
黄忠最为得意的“鹰隼三射”只失败过一次,便是和宫义的那次比武。
以下盘稳健著称的宫义,用远超常人的速度贴近黄忠,在他第三箭拉弓时,宫义已经用短刀的刀背挡住了箭头。
那也是人们唯一一次看见黄忠的脸上露出沮丧。
当绝技被破解的那一刻,黄忠只是呆呆地看了宫义一眼,便扔下弓强笑着认输了。
能让自尊心极强的黄忠亲口认输,宫义只怕是唯一的人了。
虽然事后宫义也解释说,是黄忠不忍对自己下手,才留了余力。可大家都知道,黄忠对于比武,从不留情面。
这事之后,人们对于宫义也更加尊重了。甚至之前认为宫义的武艺都是谣传的人,也心服口服了。
而宫义,也成了夜锋历史上唯一一个会让自己夜帅行礼的分统。
不过这倒也说得过去,毕竟他比周泰年长了两岁,周泰以兄长事之,也合情理。
当下宫义下了命令,姚嫚便立刻组织了百余人的骑兵小队,小心地开始前进。
段轩听得对方又动了,不禁有些惋惜。
按他的计划,自己最起码也能这样骗敌人个把时辰。可此时才过了一刻,他这拖延之计便失败了。其实段轩在此做这无聊之举,不过是为了阻挡一会儿敌人的军马。
敌方骑兵已经渐渐逼近了。可是直到接触到敌人之前,段轩都不能逃跑,因为一旦敌人发现自己这边的真相,便会毫无顾忌地开始冲锋。
可是,现在还不能让敌人前进,因为在他后方一里的地方,刚刚回到司州的猎户营,正在拼命地布置着新陷阱。
“对面的统领,可敢报上姓名?”没办法,只能开始耍无赖了。
被派出的一百多骑兵听得这话,便都停住战马,等着自己的统领回答。因为按照一贯的先例,敌人这么一问,双方主帅便会开始一场毫无意义的争辩。
“在下东南总堂七贤老座下夜帅周泰手下分统,宫义。”
“为何要攻我北方总堂?”
“那是贤老的决断,义做为属下,只管奉命行事,并不会过问许多。”
“难道阁下就没想过自己今日所作所为,或许会遗臭万年?”
“青史声名败,炙血鉴忠心。身为夜锋,岂会在意生前身后名。”
唉,可惜道不相同,否则段轩绝对会和这个人结个忘年交。
宫义见段轩沉默,便随意地望着远方弯曲的山路。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不禁露出一丝惊讶。
“还不知阁下的名字。”
“哦,我叫段轩。”
“阁下是……戏志才?”
段轩差点没从石头上掉下来,“你怎么知道的?”
宫义流露出一丝赞许地点点头,“兵不血刃纳青州黄巾三十万的人,谁人不知。难怪你敢独自一人在此阻拦我等。”
被看穿了!可为什么呢?段轩的心中满是疑惑,可嘴上并不迟疑,“呵呵,阁下说笑了。若是阁下愿意,我倒是不介意让你这些骑兵葬送于此。”
宫义没有回答,因为他察觉到两边的紫璐和姚嫚也有些惊讶。
“你们二人细听,前方可有人马之声?”
“并未听见。”
“这便是了。若是真有伏兵,隐藏这许久,也早已焦躁不安,即便不是己愿,也会发出声响。可此处除了他之外,并无其他人之声。”宫义指着段轩说道。
确实,如果真有埋伏,段轩又岂会没有一点表露。
弄清楚了一切之后,姚嫚瞬间有些嗔怒,几千骑兵,竟被一个人挡住了,这事如果传出去,自己只怕也没脸见人了。
想到这,她也没和宫义、紫璐商议,就立刻下令之前的百余骑兵继续进攻。
可就在这时,从山路转弯处绕出了一骑,旁边还牵着一匹马。姚嫚以为是有埋伏,又赶忙让骑兵停步。
段轩慢慢从石堆后面爬了下去,骑到了来人牵来的空马之上。其实如果宫义离近观察,就会发现段轩的脸色并不好看。因为他的伤根本没好利索——从兖州奔回总堂,都没来得及休息,便立即加入了布防的队伍中。
“你等若是有胆,便来追我吧。”此时段轩已经不再需要拖延时间了,因为按照之前临时的安排,当后面的陷阱布置好后,便会派个人来接他。只是他也没想到,来的人会是秦真。
“宫统领!”姚嫚见宫义似乎仍在犹豫,便大声叫道。
“上。”宫义心中苦笑。被敌人这么挑衅,如果还不做出反应,部下一定会不满。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骑兵中的骑射营和火油营同时启动了。
之前的乱箭阵和陷坑,让不少的骑兵还没杀敌就死了。其中减损最多的,便是三种骑兵中的突击营。
他们做为高机动兵种,人和战马的盔甲都很少,正是由于这样,对于箭矢的防御也是最弱的。
骑射营因为视力好些,伤亡很少;而火油营则几乎没有伤亡,因为他们与步兵中火油兵的区别在于,每个人身上都有大面积的甲胄保护。
此时,骑射和火油两种骑兵正一边冲锋一边准备着武器,就等火油能扔到段轩身旁时,便要将他烧死。
段轩自然不会傻等着进入敌人的攻击范围。他示意了秦真一下,便立刻带转马头,向着转弯处后撤。
这一个举动,更落实了宫义的猜想。宫义直接一甩马缰,带着剩余的所有人跟了上来。
同是骑马,段轩就显得自在的多,因为陷阱已经布置好,就差将他们引过去了。
跑来没多久,段轩和秦真便与布置陷阱的弟兄们汇合了。
而这时,宫义的骑兵也已经到了转弯处。
“放!”段轩大叫。
“咚!轰轰轰轰~~~”
一个个木制的巨大轮子被放出,开始从道路两边的沟槽中翻滚起来。
刚才越过石堆后,宫义便察觉到这些挖在道路两边的沟槽,只是那时他还不知道这有什么用。
现在,这些沟槽的用途终于被知晓了,可……这些轮子有什么意义呢?
它们是在道路的两旁滚动的,根本不能对自己人造成任何威胁。
不过这种疑惑,马上就被解开了——冲在最前面的姚嫚及百余骑兵,开始发出了凄惨的声音。
宫义定睛看去,眼中的景象让他惊呆了——姚嫚等人的身体,开始发生严重的变形,进而断裂了。
借着他们喷出的血渍,宫义终于看清了真实的情况。
这些轮子,左右两个一组,中间被丝线连了起来。因为被血染红,才让这些丝线的形状显现了出来——每两个轮子间,都有五根丝线连接!
更可怕的是,段轩故意将宫义的人马引到了转弯处才下令发动机关。
由于转弯处的道路长度不同,内侧的轮子会更快一些。而那些丝线的韧性竟如此之强,受这等拉拽也没断掉。
两个轮子一旦不同步滚动,结果便是将这些丝线扭到了一起。
正是这么一扭的力道,将姚嫚等人的身体缠住了。
本来轮子前滚的速度并不快,可是,姚嫚他们是面对着机关冲锋的。
两个速度加到一起,便等于轮子的速度至少翻了两倍。后果便是,不断有人被缠住并被切割。
“下马伏在地上,不准抬头!”
这是宫义唯一来得及下的命令。
而后,他也同样伏在地上,而同伴的断肢不断在他身旁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