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心碧跳下马，身上的寒意更深，她冷得不住发抖。
马车里静静躺着楚天松。
如果不是他头上裹着布条，脸色白得像一张纸，杨心碧一定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她抖索着用食指碰了碰他左耳上还在渗透着血迹的布条，他的脸只剩下丝丝温度，也令她的血液冰冷。
杜莹莹在她身后低声道：“五哥儿拼命的赶马，马都快被抽疯了。可是——可是他还是没赶上见你最后一眼。”
杨心碧哽咽道：“傻瓜，傻瓜，天底下又不只我一个，我们的缘份已经尽了，何苦来？”
“你才是傻瓜，你们的缘份才刚开始。”
杨心碧道：“莹莹，让我跟他呆一会。”
杜莹莹慢慢退出去，和五哥儿走远。
杨心碧握住楚天松的手，低声道：“我留下来，心不安，原本希望你能忘了我，谁知如今你更让我不安心，即然你硬要这样和我过不去，我们就在九泉下做冤家吧。”
她临走时带了一把匕首，以备防身之用，不想这时却派上了用场。
雪一样锃亮的匕首，映出一张苍白得找不到一丝血色的美丽的脸，这张脸满是绝望之色。
杨心碧闭上眼睛，没有半分犹豫，就往脖子上抹去。
她的手被另一只手抓住，那熟悉的感觉刹那间闪电般击中了她。
匕首落地。
她又看见了那双黝黑如漆、狡黠的眼睛。
一时间她脑中一片空白。她呆了、傻了。
楚天松笑道：“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白？莫非大哥也给你抹了一层特制的粉？”
杨心碧回过神，她咬牙挣脱他，一抬手就给了他左脸一记耳光，又是清脆又是响亮，楚天松泛白的脸居然给打出一片红色。可是杨心碧打过之后，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头扑进他怀中，叫道：“你骗我，你骗我。”
楚天松紧紧拥住她，低声叹道：“我骗你，只为了要你留下。”他扶她离怀，正色道：“如果你只愿跟我做鬼夫妻，我也宁可死。”
杨心碧擦泪道：“你疯了。”
“是的，我疯了，只要能得到你，跟你厮守一辈子，我愿意做任何事，哪怕死也在所不惜。”
杨心碧道：“所以你们全都联起手骗我，把我吓得半死。
你高兴了。放开手。”一面说，一面捶打他。
楚天松雷打不动，说：“从今往后，任你每天骂我一百次，打我一百下，我也不松手。”
杨心碧道：“哼，谁高兴打你骂你。”
楚天松道：“是吗？看来一记耳光就得了一个美人，这生意着实可做。不对，前前后后加起来是三记耳光，我也太吃亏了，你得贴点什么才行。”说着俯下头，就来亲她。
杨心碧慌忙用力一推，楚天松依旧牢牢控制着她。啊，以前都是一推就推开了他，这次怎么——她惊慌失措，脸上迅速飞上红云。楚天松的眼睛很近很近，黑色的眼眸深不可及，她觉得自己整个地掉了进去。
楚天松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天底下没有比你更狠心的人了。我决不让你再从我身边逃走。”
他的唇贴上了她的，如此温暖，如此温柔，杨心碧在那深不可及的黑眸里，看见了皎洁的明月，月光像不尽的瀑布，泻下来，泻下来，将她团团围住。她醉倒了。
楚天松在她耳边低喃：“心儿，心儿，你若是真走了，就是把我的心也带走了。答应我，跟我成亲，答应我，不再逃走。”
她几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直到他离开，提高了语气，她才惊醒，沉吟不语。
楚天松有些恼怒地扬了扬眉，又提高了几分声音：“我说话，你听到了没？”
他生气了？杨心碧咬咬下唇，斜起眼角瞟他一眼，她的眼睛里有了笑意，口中却偏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楚天松决然道：“我会再逼你上一次花轿。”
“我会逃跑。别忘记这一次没了罗云柱。”
“没有罗云柱？难道我不比他更难对付？我把所有的事都交给李婶负责，我唯一的事就是寸步不离守着你，直到我们拜天地，入洞房，还不算完，等你生个女儿出来，等你两鬓斑白，有了孙子，看你有没有力气逃跑？”
杨心碧卟地一笑，楚天松喜道：“你答应了？”
杨心碧道：“我以为你死了的一刹那，天似乎塌了，我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我为一段十几年前的恩怨而放弃一生中最重要的人，真是个傻瓜。莹莹说得对，你不是傻瓜，我才是。”
“幸好你明白得还不晚。”
杨心碧道：“跟你成亲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楚天松道：“我们之间还需要交易吗？”
“我觉得有这个必要。”
楚天松笑道：“好吧，那你说来听听，究竟是什么条件，要让我们夫妻俩做交易？”
杨心碧道：“从今以后，我们一切从头开始，我对你自然一心一意，也希望你同样的对我。我不想再看到你出入烟花地，抱其他的女人。”
楚天松一改嘻嘻哈哈的神情，肃然道：“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我的心已完全被你占据，怎能再容别人？你放心，这种事就算你不提起，我也不会去做。”
杨心碧低声道：“真的？”
楚天松握紧她的手，说道：“让我用事实证明给你看。”
他又俯下头来要亲她，杨心碧娇羞地躲避着，说：“让莹莹过来吧，她一定等急了。”
楚天松笑道：“她早已赶去前面会情郎了。为了能截住你，大哥从小路飞马赶了百余里地，还不确定是否拦在你前头，莹莹告诉他，也好让他放心。”他敛住笑，说道：“还有一个消息，不太好，也不算坏，总也得让你知道，你娘执意入庵为尼，谁也拦不住，她已经削发出家，投到洛阳城外的静宁庵了。”
杨心碧怔了片刻，叹道：“娘是为了我。”
楚天松道：“我明白，她想用她的余生为你祈求平安幸福。我保证，我会让你一辈子都幸福。上一辈的恩怨，就由它去吧。”
“你要让我去见娘。”
“我们这次路过就去看她，我应该敬她一杯茶。”
“我是说，我要经常去看娘。”
“可以，只要你开口，我立刻陪你去。”
杨心碧横他一眼，道：“你这么千依百顺，很让我疑心，你是为了达到娶我的目的。”
楚天松道：“我对你的目的很多，为了一一达到，我必须疼你怜你，千依百顺。你看我有多坦诚，楚夫人，你是否满意？”
金灿灿的阳光从车帘的缝隙处偷偷溜进来，顽皮地爬上新娘子的脸颊，要比一比谁最娇美。
新的一天就在他们的车帘外，在他们的脚下。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