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月在一旁很不识趣地说道:“李婶不识抬举就算了,四爷何必强人所难。”忽然间触到他一双冷厉如刀的眼睛,这眼神可从未见过,吓得她全身一个激泠。
楚天松面对众人,喝道:“把画眉带上来。”
杨心碧心头一惊。
两个仆妇把画眉推过来,画眉的目光搜索到杨心碧,叫道:“小姐救我,小姐救我。我再也不敢了。”
楚天松冷冷道:“你不用慌,李婶已为你求了情,所以我不会杀你。可是绝不能轻饶你。拖下去,重打二十板,赶出楚府。从今往后,别让我看见你,否则,哼。”
家人拿来板子,就在大厅前的空地上当众打将起来。
一个弱生生的女孩子,被打得又哭又叫,众人都听得很是过不去,可是,一脚就把李婶踢得险些进入鬼门关,也的确不该是一个女孩子的所为。因此,也没人为画眉叫屈。
板子每打下去一次,杨心碧就揪心地疼一次,忍耐到第十一下,实在心疼画眉不过,走到楚天松面前道:“求求你,已经打了这么多板子,对她的教训也足够了,求你饶了她吧。”
楚天松看着她,这么一会功夫,又是第十四下,楚天松总算手一抬,说道:“好了。”
家人架起画眉,就要送出府门外去,杨心碧急忙要跟出去,手一紧,被楚天松扣个正着,楚天松冷冷道:“还差六板子,记在你身上?”
杨心碧顾不上他的话,一挣,竟也就挣脱了,赶到门外,接过画眉,扶着她,找个客栈住下,便忙请大夫开药,给她敷伤。
画眉哭说:“小姐,我很后悔,求你向四爷说说情,别赶我走,我无处可去。”
杨心碧心头发酸,不知如何回答。
门被推开,只听罗云柱说道:“夫人,天不早了,请夫人回去吧。”
杨心碧回头一看,只见楚天松站在门外一侧,于是说道:“我想在这里几天,画眉没人照顾。”
楚天松皱皱眉,冷冷道:“你不走,非要我请?我只需说一句话,整个东京城的客栈就不敢收留她,你想试试?”
画眉看不见他人,但一听见他的声音,已吓得全身发抖,不敢吭声。
杨心碧只得走出来,稍一犹豫,楚天松已抓起她手腕,离开客栈。走到大街上,杨心碧挣开他,向罗云柱道:“罗护卫,你先回府去,叫玉铃把那张十万两的银票拿出来,你拿去兑出五百两,给画眉送来。”
罗云柱便看楚天松,见楚天松不阻止,这才先走了。
楚天松道:“以后不许你再见她。你别看她此刻哭得怪可怜,一旦有机会翻身,你道她还会认你?这种货色和与秋一样,我见得多了。”
杨心碧道:“你说什么?什么和与秋一样?与秋不是你最宠爱的么?几时成了‘货色’了?”
楚天松道:“我说话,你听着。不准反驳。”
杨心碧道:“原来楚四爷喜欢跟木头说话,真是有趣。”
楚天松往前走了几步,回头见她不跟上来,便又折回身道:“还有什么事?”
杨心碧道:“木头是不会走路的,四爷。”
楚天松道:“木头不会走路,很简单,扛着走不就得了?我是不介意扛木头的。”
说着伸手真来扯她,杨心碧怕大庭广众之下,他当真作出轻簿之举,忙不迭闪在一边,往前便走。
楚天松道:“趁我今天心情好,你说要我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杨心碧道:“说得也是。趁着出来了,我们就去看看吧。我打算置一片田庄。”
“置田庄?你?”
“有何不妥?”
“这才叫有趣。与秋弄个问月楼赚钱,你倒好,置田庄收租。看来我的妻妾们吃穿都不用我操心了。”
没用两周,座落在城东门外七十里地的杨心碧的庄园建起来了。
在此期间,她隔三岔五少不了往那里跑。她全然不知道楚天松是怎样买下这块地的,也不知道用了多少银子,更不懂庄园怎样建造,只是非要去看一下才心安,看着一间间草房落成,仿佛看见路途上少了一个背井离乡的灾民。
十万两的银票,一直摆在她房间的桌子上。连她叫罗云柱去兑成银子给画眉的五百两也分文未动过这银票。
更叫她吃惊的是,楚天松看似比她还热心这庄园的所有事务,无论大小事,都必经他手,须向他请示,有几天他甚至是在庄园里过的夜,以督促工匠们加紧时间完工。
第十二天,杨心碧来到庄园,才知道庄园已完工,而且已有不少难民住进来了。
田地里,已绿油油的长出了各种蔬菜苗,每一个住户都分得一小片自己的田地,地里种出的东西,不足以交租,但楚天松已言明,不收一文田租,租户们还可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如果家乡情况好转,想回家的,还送给路费。所有这些,楚天松都没跟杨心碧商量,却做得比杨心碧所能想到的更好。
此刻的楚天松,简直好得就像个大善人,哪里还有半点当日那个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模样?
看着难民们欢天喜地地领走配给的行李、衣物以及一应生活用具,杨心碧的心情也几乎是欢天喜地的。
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忽然跑出来,跪在二人面前,说道:“恩人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尽。”说着连连叩头。
杨心碧忙搀她起来,一见她样子,又惊又喜地道:“啊,是你?”
正是她逃走路上遇到的那个带着孩子的何夫人。
何夫人道:“夫人送我银子走了以后,四爷又派人将我安置在这附近,让我们娘俩有吃有住,我已经很是感激不尽,如今四爷和夫人又建这么大一个庄园,收容难民,更让我们母子有安身之所,此恩此德,永世难忘。”
杨心碧看着楚天松,都弄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一个心情。
而楚天松,则微笑不语。
杨心碧问道:“孩子好吗?”
说到孩子,何夫人一脸的笑意,说:“多蒙四爷一日三餐的照顾,孩子长胖了不少呢。”
杨心碧从她手里接过孩子,孩子睁着一双大眼睛,朝着她笑,还手舞足蹈,依依呀呀的叫,精神得很。杨心碧笑道:“你瞧这孩子多可爱。”
抬起头,接触到楚天松那满是笑意的眼神,不是看孩子,却是在凝视自己,杨心碧心头一震,笑容几乎僵在脸上。楚天松发觉自己的失态,掩饰地干咳一声,说道:“我叫他们收拾好东西,我们该回去了。”
何夫人看他走开,说道:“夫人真是好福气,嫁了一个好夫君。看看四爷望夫人的眼神,就知道四爷有多疼你。”
杨心碧脸红了,说:“别胡说。”
何夫人从袖子里摸出一条精致绝纶的丝帕,在手掌上展开,丝帕上绣的是鸳鸯戏水,“这是我没出嫁前自己绣的,我娘家在苏州,苏绣天下闻名,女孩子的手工拿在市面上出售更是价值不菲,这丝帕随我十年了,日子最艰难的时候,也没舍得卖它,现在送给夫人,夫人晚上把它铺在靠枕上,一则可以安神,二则还可以让你们夫妻更加恩爱,”
杨心碧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柿子,急急忙忙接在手中,说:“可以安神就行,我晚上总睡不好。”
杨心碧满心欢喜地随楚天松上了马车,说;“真是谢谢你——”
楚天松双眼直视前方淡淡道:“我应该做的,不用谢。”
杨心碧道:“并不是我一人谢你——”
楚天松不耐烦地道:“好啦,我知道那些灾民很感谢我。我肯帮你,只因为我欠着你,我不图什么感谢。”
杨心碧道:“可是——”
“够了!”楚天松老实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头,说道:“我欠你的,到此为止。以后你别再拿这件事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