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的意思好像是说“你也不看看自己几十岁的人了。做事说话前先考虑一下自己的年纪!”被这么一说,这比他年长的莲夫人顿时像被人赏了一巴掌似的,那脸上的表情真是太难看了。
几乎同时,一阵狂怒从她心里席卷而上,莲夫人脸色白得像墙壁一样。嘴唇哭不像哭笑不像笑地颤抖着,强忍却压抑不住。
“母亲大人?你真是爱说笑。我可不记得有你怎么大的儿子。呵呵呵,还是换个别的称呼如何?”说完带着哀怨的眼神瞟着源三郎。
对此他直接无视,“说真的,要是明天你能够把道场主控权交出来,那我和萩乃将会以家母之礼待你,终生奉养尽孝。如此岂不皆大欢喜?面子里子都给你了。可不是什么坏事哦。”
“哈,我呢,源殿下,其实是被那丹波蛊惑的,之前的确也有过一些不把道场让给你之类的想法。可是,如今真正见到了源殿下本人,我的想法就完全变了。如今啊,我也和死去的老先生是一个想法,也觉得应该把道场交给你传承才是对的。”心平气和地说到这里,莲夫人突然口吐像火焰般热情的气息,呻吟般地说道,“可是,却有一个,只有一个条件。”
“条件?”源三郎看向她,莲夫人报以一个妖艳欲滴的媚笑:“夫婿还是一样夫婿,可这夫婿大人娶的对象却要换,这条件……”
六
灯火昏暗的长长的走廊拐角处。站着对话的源三郎和莲夫人两人的影子在一侧墙上摇曳着。源三郎双手抱于胸前,挺胸含笑。
“咦?换娶的对象是何意?”“呵呵,就是从萩乃……换成我……”莲夫人边说边开始动手动脚,一手往源三郎内襟里伸了进去。源三郎慌慌张张地急忙退了一大步。
“可……开……开玩笑的吧。”连他都有点慌了,“母亲大人如此行径实在太无情了。老先生坟上的土都还没掩实呢,就对身为女儿夫婿的在下,如此这般。实在是太过分了!成何体统?”源三郎说着环抱着的右手伸出,搭上左边腰间。由于他以往的习惯,一没有安全感就会去抓自己的刀柄。可是他忘记了,自己并未带刀出来。
“我本该替老先生清理门户的,先记上这笔……记住,我可不同于丹波,这种手段对我源三郎没用!”
莲夫人贴在墙上,惊讶的眼神直盯着源三郎。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惊愕复杂的表情。此刻她终于发现,世上还有自己无法勾引和掌控的这么一个男人,顿时惊慌失措。莲夫人显出一副因为自信受损、尊严受伤而恼羞成怒的表情,气得浑身发抖。“很好!居然如此羞辱我!从现在开始,我们还是一样对抗到底好了!你虽然自称是萩乃的夫婿,不过,司马道场可也不会任由那些失态的乡下武士闯进府内肆意妄为的。我们走着瞧!这样也挺有趣的,哈哈哈。你给我记住!”
莲夫人说完,留下源三郎,快步离去了。这时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源三郎殿下!”早已泣不成声的萩乃从另一个拐角处出来。原来她一直躲在走廊上两人另一侧的拐角处,听着两人的对话。
一直等着侍女退去,难忍对源三郎的思恋,也没想好见了面该怎么办,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出了卧室。正好在走廊看见两个人影映在墙上,本也无心偷听,可两人的对话还是无意识地一句不漏地传进了她耳朵。
“源三郎殿下,还是照母亲说的办吧……我没关系的。反正,反正,我只有一个人……”源三郎单手一把把哭得死去活来的萩乃抱在怀里。
“哼!又是‘母亲’。真是一对般配的夫妇呢……啊哈哈哈”一张恶魔般诡诈的冷笑的脸浮现在两人眼前。
去而复返的莲夫人,脚重重地一跺:“烦死了!真是的,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好了,可别后悔!”
不过,临走时用眼睛狠狠地瞪了萩乃一眼,其中嫉妒的火焰毫无掩饰地爆发出来……第一章打开真后悔一“搜捕?作爷做什么了?”“那个……就你,哪看得出来?别看他那样子,强盗、诈欺、诱拐……听说还是个了不起的杀手呢!”这作爷可出了大事了。“胡说什么呀!就那个作爷?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那些闯进去的武士,我看啊,没准是为了宝物之类的。”“就算是这样,闯进这兔子都不拉屎的长屋来,还那样强逼利诱地威胁老头,肯定是惹上什么大事件了!”“不,等等。不一定哦。你听,不知道是什么,我好像听到很大一声,说:‘把东西交出来!’”尖顶长屋的入口,挤满了人。江户依旧还是酷热,这余暑仿佛在江户扎根很深一样,即使入秋也不肯离开,一直持续着。今天早上也是一样,红铜色的太阳放肆地照耀着,蓝色的天空仿佛能把人的心都吸进去一般。街道上到处像是在燃烧,长屋的人们个个汗流浃背。汗,从额头往下流淌。
“我们追查到这住处藏着猴壶,所以才来的。”一个武士大声喊叫。
长屋的正中,作爷的住处。从刚才就一直骚乱不止。这是自长屋里面捡垃圾的妈妈生了双胞胎以来最大一次骚动了。不过住民们心里害怕,只是远远地在长屋入口处围观,没敢进去。
只有三张榻榻米大的作爷家,进了四个五大三粗大喊大叫的武士。—是哪里的手下?浪人吗?光看服装也看不出来。
虽然这大白天的,也不好把脸整个盖起来,不过在服装上必定还是要掩饰一下身份的。
这么狭窄的房间里一次进了四个大个子,四人连转身都困难。美夜整个人缩在墙角。圆圆的大眼睛充满恐惧地瞪着这些武士,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作爷却一点都不慌张,稳稳地坐在箱子上。
“是啊,一位朋友托我帮忙,把一个包着布的木盒子放在我这儿保管。不过里面放着什么,我可一点都不知道。”
“好吧,那把盒子交出来吧!”“不不,我虽然没有打开看过,不过掂掂分量也知道,应该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茶壶。”
“闭嘴!告诉你,我们得到消息,有人跟着一个叫小安的小子,亲眼看见他带着猴壶来了你这里。你还想抵赖吗?”
二
那天,自从小安从左膳那里把壶带出来,一路都被人跟踪,一直看着他进了长屋。那跟踪的人,不用说也知道,必定就是那手鼓与吉。这四人无非是得到了与吉那边的消息,才赶来了这里。
是林念寺前的柳生府宅里坐镇的高大之进一伙的人,还是跟源三郎一起入住本乡道场的,同是柳生门下的安积玄心斋的手下?又或是那道场阴谋派—峰丹波的心腹?还有另一种可能,那愚乐老人和八代公对谈后,密令已传到了大冈大人的耳朵,莫非是他派来的人?现在看来,还不得而知。
不难猜到,手鼓与吉那位仁兄到处透露风声说有猴壶的消息,然后最后比较一下价高者得。到底最后谁买了与吉的消息,知道这茶壶木盒在这里呢?这点还是无从知晓。
如今可以肯定的是,各方势力都在搜寻这把茶壶。而且,还有一位市井豪杰蒲生泰轩也对这茶壶很有兴趣。
一个稍微年长的红脸武士暴怒吼叫:“老头!让开!把盒子给我!”
“不好意思了,既然是别人放在我这儿的,就这么随意让你们拿走,这……”
“少啰唆!趁大爷还没痛下杀手前,老实点闪一边去!”“但是,我真的知道,这盒子里并非茶壶呀!”“好了好了!那你说不是茶壶又是什么?嗯?不然打开看看不就结了?”“武士先生,你们四条汉子,如果打开盒子看,里面不是茶壶,那怎么说?”“哦?有趣有趣。难不成你是想打赌吗?好啊,要是这盒子里没有茶壶的话,就……”这人说到这里,看向其他三人,三人同时点了下头,“要是没有,那也是没办法的。顶多把我们的身份告诉你。老头,怎么样?有意见吗?”
“哦,原来如此。要是你们输了,就坦白身份。哈,果然是……如意算盘打得响。不,我拒绝!”
“等一下等一下。那你说,如果茶壶真的在里面,你又如何交代?”
“大不了我这头就……我是想这么说,可我这头对你们好像也没什么用。那……”
“好,那我们要你女儿!因为是小孩子,我们也不会对她怎么样。也就是带回去伺候我们而已,只是老头,你们可一辈子不能相见!”
“我答应!”作爷点了下头,从后面拿出那个用黄色布包着的木盒,四人赶紧上前。
“快!快打开!”
三
四人中的一人弯下膝盖,卷起袖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这个到手,剩下的就是我们说了算了。”其他三人也注视着作爷正在解开结子的手。美夜也从墙角探出头看。房间突然变得安静。长屋外面的人也一个两个走近,从窗口望进去。
“哗啦”一声,黄布解开了。出现了那个黑色梧桐的木盒,上面用真田绳绑成一个十字。解开绳子,打开盖子,里头还盖了块布。揭开布看……“啊!这……这是什么呀?”四人同时惊愕地尖叫。石头?—手掌大的石头,就是左膳小屋边上,河滩边的石头。四人瞪大了眼睛,盯着这石头。不过,被水冲刷的光滑如玉的石头表面,隐隐有墨迹,好像写着几个字。
“虚虚实实,焉能辨真伪。”其中一人大声地念了出来。那丹下左膳让小安把箱子放在作爷这边,原来正是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模一样的箱子和黄布。看来那最重要的猴壶,此刻还在左膳的小屋里。
因为这样,所以成了幌子的小安,才会穿着惹人注意的武士服,大摇大摆地抱着盒子出了小屋。以左膳的老练,又怎么会想不到会被人盯梢。
正如他所料。另外,明明是小孩,却穿着如此华丽鲜艳的武士服,这种奇装异服好像是唱戏一样。那天的小安,对与吉而言,太好认也太好跟踪了,不跟才是怪事。当然,这也在左膳的算计内。
这打开后令人懊悔的木盒,四人大吃一惊,这些应该也是左膳计划的一部分。
石头上还留着左膳左手挥毫写下的“虚虚实实,焉能辨真伪”的文字。这是何等揶揄讽刺,何等挑衅的文字?看了这字,四人向上抬头。
“好啊,被摆了一道!”“是啊。这么看来,那壶,还在那小破屋里?”“当然,这是毫无疑问的!”四人说完,直接无视作爷的存在,从房里出来。不过,这次作爷却不干了。“等一下!刚才不是说好的吗?”作爷叫住了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