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啦,下次我想想办法,给你拿点烧鸡。”凌雨信誓旦旦地保证。
蔡羽墨哼了一声,“下次?难道你还盼着我有下次被关禁闭的时候?”
尽管蔡羽墨嘴上傲娇,当夜却凭着两个烧饼熬过了饥肠辘辘的时刻,没有人知道他一口一口吃着凌雨送来的饼时眼睛有多湿润。
次日,蔡羽墨被放出来了,却得知凌雨在蔡老爷房中受罚。
蔡羽墨愕然,“爹为什么要为难她?”
“少爷,老爷吩咐不许给你送吃的,所以……”下人偷眼瞧了瞧蔡羽墨,心里嘀咕着还不是因为少爷你这不羁的个性导致我们下人吃苦受罪。
蔡羽墨立刻跟一阵风似的奔到书房,老远就见到跪在天井里双手举着戒尺的凌雨,昨夜刚刚下过一场雨,天井下的青石板很冰很冷,她穿着件单薄的衫子,背影笔直,不卑不亢,捧着戒尺的手背高高肿起,显然是被惩戒了一番。
蔡羽墨怔怔地看着她倔强的背影,脸色渐渐沉郁起来。
从小,他养尊处优,除了幼年时被家里养的芦花鸡啄过,就不知道什么叫痛,可是现在,他却觉得痛了。
他想要快步冲上去将凌雨带走,却被忽然出现的董氏挡住。
“娘,不要拦我……”蔡羽墨咬牙。
董氏苦笑,“孩子,你真以为你爹惩戒的是凌雨?凌雨只是代你受过而已啊,只要你一天不好好收心继承家业,你身边所有跟随你的人都会被你连累,受到责罚。你是蔡家的少主人,身兼重担,怎能一次又一次辜负你爹的期望令人寒心?”
董氏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了蔡羽墨的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他紧紧握拳,深深看了一眼依旧跪得笔直的凌雨,转身大步离开。
董氏轻轻掀开帘子走进书房,蔡老爷正眉头深锁地翻着账簿,见她进来,顿时放下手中的事,“夫人,那丫头已经在外面跪了好几个时辰了,我看就让她起来吧。”
董氏轻轻摇头,“万万不可。老爷,既然墨儿这么重视她,且让她再跪上几个时辰,好让墨儿懂得,因为无能而令身边人受到伤害是何等痛苦的一件事。”
蔡老爷推开窗户,阴郁的天气下,八岁的凌雨眼里有着与孩童不相符合的沉稳眼神,仿佛把一切看得极淡。
这样不寻常的丫头,留在府中加以利用,怕是对墨儿有极好的牵制。
“也罢,那就让她再跪上几个时辰。”蔡老爷转身,淡淡首肯。
董氏微微一笑,慈悲如佛祖般的目光里闪现出一丝轻轻的绝然,在她的眼里,蔡家真正能让她在乎的孩子只有一个,就是墨儿,为了他的前程,所有人的命运都可以被牺牲,更何况只是假借名目的小小惩戒?
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倾盆暴雨骤然泼下,蔡府的下人们匆匆穿梭在雨中忙着收拾药材以免被淋湿,凌雨垂下头,小脸上有了一丝疲惫。
跪了一天,滴水未进,再加上前日坠湖,身体还虚弱得很,这漫天瓢泼大雨对她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冷冽的雨水将她的衫子尽数打湿,贴在瘦弱的肩胛骨上看起来煞是可怜,玉儿在角落里忍了又忍,终是心软,匆匆转身奔去蔡羽墨的西苑。
“少爷,您要是再不去救凌雨,她就没命了!”玉儿敲着门心急如焚。
蔡羽墨手中的笔一顿,继而强装镇定,“我不去才是对她好。”
玉儿茫然地呆在门口,今天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蔡府里所有的人都奇奇怪怪的?一向温和的老爷竟然对凌雨施以重罚,一向贪玩的少爷竟然在书房专心念书,她真是搞不懂了。
玉儿眼睁睁看着凌雨在雨中受苦,心疼万分却又无计可施,书房内,蔡羽墨心神不宁地翻着书页,心中犹自牵挂着屋外的凌雨,忽然听到玉儿尖叫一声,立即跳了起来奔出去。
原本还跪在雨中的凌雨正软绵绵倒在雨水中,脸色煞白,他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想要将她抱起来,然而眼角瞥到长廊尽头被佣人簇拥的董氏,只能顿住脚步,缓缓后退了两步。
“夫人!我求求您就饶了凌雨吧!她快要不行了!”玉儿抬起头满脸泪痕。
董氏缓缓扭头看向沉默不语的蔡羽墨,“墨儿,从今天开始,你记得要去商铺跟随老爷学习经商之道。”
双拳死死握紧,最终无力地松开,他垂下头,漠然道:“是,娘亲。”
董氏挥了挥手,“来人,把凌雨送回房间,请郎中来看看。”
下人们早就簇拥在一旁等着传唤了,董氏话音未落,早已纷纷涌上前将凌雨抬走。
蔡羽墨第一个冲进雨中,抱住已经软弱无力的凌雨,心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下人们过来,有帮着蔡羽墨撑伞的,有抱着凌雨急忙跑回屋的。
董氏一直站在走廊里,目光定在蔡羽墨身上,一旁站着的丫头忍不住说道,“少爷,当真挺喜欢那个小丫头的。”
董氏冷眸撇了一眼身旁的丫头,“浑说什么,少爷才多大,懂得这些?都被你们这些整日围着他的丫头们教坏的。”董氏再次看向走廊尽头的一群人和蔡羽墨担忧的身影,“不过是孩童情义罢了。过几日就会忘记。”
说罢董氏带着身边的丫头,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内。
三天后——
蔡府隐匿的喧闹逐渐恢复为井井有条的幽静,接连三天,蔡羽墨都安静地跟随在蔡老爷身边学习药理知识,用心程度足以令人咋舌。
董氏命人撤了看守蔡府后门的护院,而蔡羽墨也出人意料地没有偷偷溜出去过,下人们议论纷纷,蔡家的顽皮少爷总算长大成熟了。
这些变化,凌雨只能从玉儿的嘴里听说,她在天井昏迷之后就感染上了风寒,据说一度发高烧到撑不下去,连郎中也放弃了希望,可最后,是蔡羽墨央求爹娘请了县里一位医术高超的郎中亲自前来诊疗,最后才能捡回一条命。
“我欠他两条命,这恩情我该怎么还?”凌雨攀在桌子旁轻声咳嗽,苍白的小脸上染上几分晕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