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都后,方仲永并没有回到客栈,而是跟着戏班子一起,在戏园里住了下来。他只是托戏班的朋友递了一封信回去客栈,简单讲述了自己的状况,让何伯他们不必担心。现在的他,不像当初是为了逃避什么而出走,而是为了寻找什么,为了跳脱自己的小世界,感悟大世界里的人生大道。
剩下的三日,方仲永都在戏园子里度过,他看着这一刻扫地的大叔,下一刻成为了戏里的帝王,这边还在嘻嘻哈哈的青年,那边就变作了忧郁的复仇皇子。在戏班里的生活,容易让人颠倒了真实与虚构,其实何为真实呢?或许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庄周晓梦迷蝴蝶。
不过,方仲永在此期间,并没有荒废自身的修炼,反而是更加刻苦,吸纳着风属性的能量,他丹墟内的一滩白色的积水,也在缓缓变化着。只是在刻苦之余,他开始更用心的观看这个世界,思考这个世界。
他喜欢在修炼结束之后,静静坐在戏台下面,看着台上排练着的戏梦人生,常常有不一样的感慨。这三日里,他还利用闲暇时间,凭借着自己的回忆,埋首写出来汤显祖的剧本“临川四梦”之一的《南柯梦》,赠予了戏班子。而当他写完这一卷《南柯梦》,忽然有所悟道一般,轻轻慨叹,“南柯一梦人似蚁啊!”他不知道,自己这无心的赠予,日后大大成就了这家戏班,他抄录的《南柯梦》也成为了传世经典。
除此之外,每日里,他就是看着那个名叫盈盈的小女孩,跟着她的亲人师傅们刻苦的练功,脸上却丝毫不见痛苦,总是天真的笑着。方仲永已经知道,这个小女孩是大家在路上捡来的,小女孩自幼在戏班子里长大,她把戏班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当作自己的爸爸妈妈、兄弟姐妹。每每她练完戏功,虽然看得出她无比辛苦,甚至有些痛苦,但全都被她藏了起来,一副盈盈很苦,但盈盈不说的架势。与此相反,她却露出笑容,骄傲地说:“盈盈要练好功夫,将来成为名角,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此时的方仲永已经完全明白,自己的意义在哪里,就在这充满诗意的世道人情之中啊,包括他尚未见到的父亲、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的何伯、兄弟一般的雷逸等等,这便是人间道,在世道人情的慰籍下,山河岁月,诗意栖居。
方仲永算是明悟了自己的人间道,终于在第三日的傍晚,告别戏班众人,走出了戏园。然而他还没有走到街上,就是一惊,因为他看见,戏园的大门口前,倚坐着一个人,正直直的看着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神秘少年陈书豪!夕阳的余晖落在少年的身上,仿佛落进了一个黑洞,这让方仲永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你终于出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
两个人几乎同时说出了口。
“我有事想要跟你说,请跟我来。”陈书豪站起身来,丢下这一句话,转身就走。
方仲永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在心里盘算着,这不会是一个陷阱吧?但是哪有这么耿直的陷阱,那也太离谱了。说实话,他从文试开始,就一直在关注着这个陈书豪,强烈的好奇心催促着他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两个人皆身形如电,一路无言,很快来到京都后山一处无人的地方。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有胆量。”陈书豪向着方仲永说道。
方仲永笑了笑,对他说,“不知道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明天便是你我的对决,不过,我想在今天、在这里就提前解决了。你可以选择放弃,或者在这里被我打败。”说着,陈书豪转瞬间释放出一股杀气,直直扑向了对面的方仲永。
“为什么?”方仲永没有理会对方的扑面而来的杀气,显得十分淡定的问道,方仲永发现,自从明了人间道之后,他变得气定神闲了许多。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陈书豪冷冷地说,他已经随时准备出手。
方仲永也是冷冷哼了一声,“你就这么有自信可以在这里赢了我吗?”
“不,这不是自信,而是必然。”
方仲永不再讲话,紧紧盯着眼前的对手,将自身的状态调整到最好。他之前见识过,短短一个罩面,对方就将少年高手余煜荀击败,想必是有着非常逆天的手段。
这时,夕阳已经滑向最偏斜的地方,万物的影子都被拉到了最长,同时天上的星辰初现,到了日月交辉的一刻。
只见陈书豪整个人都化作了一团黑影,径直扑向了方仲永,方仲永并没有去硬接,而是施展出疾风步法,闪到一旁,那团黑影却是如影随行,方仲永腾挪闪转也摆脱不开。
方仲永感受到黑影的诡异气息,丝毫不敢怠慢,瞬间以星辰之力覆盖身体,定下身来,一拳挥向那团黑影。
然而黑影在撞上的一刻忽然分裂开来,又从四面八方攻向方仲永的身体。
“噗——噗——噗——”
方仲永感到身上多处遭受了黑影的冲击,幸得星辰之力护体,他才不至于重创。黑影又化作人形,充满了惊讶的望着方仲永。
方仲永也是受惊非小,若是再来几次方才这样的碰撞,即便自己有星辰之力护体,也难以支撑长久。
这时,他眼见对方复又化作一团黑影,比方才的那团要强大一倍,而且还在不断地吞噬着周遭的黑影,像是一个黑洞一般,空气都仿佛被撕裂了。说时迟、那时快,这团黑影飞速向方仲永攻了过来。
方仲永心里清楚,若是被这样一招击中,恐怕自己当场就要粉身碎骨,甚至连渣都不剩。方仲永下意识的展开了星图,虽然他尚且还不知道如何使用,但也只好誓死一拼。他感到对方的黑影撞向了自己的星图,光影交汇,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啊——”方仲永听到一声叫喊。
转瞬之间,黑影不见,星芒隐没。
整个世界恢复了平静,方仲永再行望去,却再也找不见对方其人,他没有想到,自己挥出的这一小部分星图,竟有如此的威力。但是与此同时,他也感到有些遗憾,因为他不知道在哪里能够找到配合星辰之力的功法,他的星辰之力似乎并不在这个世界的五行属性之内,难道一切都要凭借自己摸索吗?一个不小心,就有爆体而亡的危险。
“难道被星光灼灭了不成?”方仲永暗自想着,但是总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对手给他的感觉深不可测,像是有着说不清的底牌,不大可能就这么被自己消灭。但是他又转了一圈,实在找不到对方残存的痕迹,只好自己走下山来。但是一路上,他总是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一般,浑身的不自在,他检查了一遍又一遍,一切都没有问题,他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当他回到客栈的那一刻,迎面而来的便是雷逸的一拳,“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啊!丢下一封书信就离家出走啊!你丫的知不知道我们都在担心你!”
方仲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起,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何伯见到方仲永平安归来,之前的怒气全都消失不见,慈爱的望着他,“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雷逸忽然以怪异的眼神看着方仲永,一时间令方仲永心里有些发毛,“我总觉得你和之前不一样了,哪里说不上来的怪。”雷逸疑神疑鬼地说到,但是追问他,又讲不出来什么所以然。
待三人饭后闲聊,方仲永将之前与陈书豪相遇的事情讲了出来,当然,他隐去了自己如何施展星图对敌的细节,只托口对方一时大意,败在了自己的怪力之下,一时间讲的何伯与雷逸心惊动魄。
听到方仲永讲完,雷逸缓缓说道:“之前我便有所怀疑,现在听到你的描述,我就更加肯定了,毫无疑问,他来自影道一族。”
“什么是影道一族?”方仲永好奇的问着。
“影道一族,曾经是一个亦正亦邪的杀手组织,被他们发出追杀令的,从没有一个能够幸免于难,据说在当年令人谈之色变。而且他们的功法极为诡异,不修五行,专练影子,各种鬼妙的功法让人防不胜防。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家族,在三百年前忽然神秘的销声匿迹,一时间成为了禁忌。没想到,如今又出现了新的传承者。”
原来是这样,方仲永在心里想到,看来是陈书豪不想在大家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从而才在私下里找自己战斗,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倒也算是光明正大。听到雷逸描述影道的种种神通,方仲永也更加确信,之前自己不可能灼灭了对方,他一定使用什么手段逃遁而去了。
或许明日在会场就能见到了吧?方仲永在心里想到。
何伯看着二人,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们都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两场硬仗要打。”
说罢,三个人便各自睡去,一夜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