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世封看起来二十许间,容貌与常人无异,但是他的眼睛,看起来却是炯炯有神,眉目间自有一股英气。此刻他安坐马车内,对面是他的发妻阮慈,看起来慈眉善目。
马车颠簸不堪,已经行了多日,过了这八公山,就要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地寿阳城。
寿阳城自古以来就是历史名城,东有淝水古战场,西有廉颇墓,北有八公山淮南王陵,南有古刘备城。
柳世封闭目安坐,心中却是神思悠远。他想起了自己以前十年寒窗苦读的日子,想起了父母的殷殷希望,想起了恩师的谆谆教悔,更想起了京师皇城内皇上亲自接见时的郑重嘱托,他们都希望自己做一个好官,都对自己给予了厚望,希望自己能造福一方百姓。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每个读书人心中的理想和信条,柳世封自幼便牢记于心。
“寿阳城,我来了!就从这里开始吧,我将成就自己的传奇!”他心中念道,整个人也变得意气风发。坐在对面的妻子似能明白他心中所想,投来赞赏和支持的眼光。
突然间,马车停了下来。前面还能听到人仰马嘶的声音。有大声的吆喝声,也有慌乱的哭叫声。
“发生何事?”柳世封心中一惊,大声问道。
“老爷,不好了,有劫匪!”马夫慌张答道。
“啊,这可如何是好?”阮慈心中吓了一大跳,朝丈夫看去,但见他脸上先是出现了一丝慌张,很快又变得十分镇静。他从容地说道:“夫人莫慌,待我前去看看。”
柳世封说完,就跳下马车,还吩咐惊慌失措的随从严守住马车四周,一定要保护好夫人的安全。
马夫和随从们本来是慌成一团,六神无主,看见年轻的主人显得极为从容,于是也都慢慢地平复心情,各自守好自己的位置,看管好财产物品等。
柳世封带着两名随从向前面走去,他的脸上虽然尽量显得波澜不惊,实则内心里十分惊怒,如此承平盛世,哪来的盗贼,偏偏又在自己即将来此地上任的时刻出现,是巧合么,还是另有什么古怪?他心中又是十分怀疑。
只见前面一处狭隘的山谷路口,本来畅通的道路上堆积着落石、檑木等,刚好挡住了向前去的路。路的两边站着十几个持刀、剑、棍、斧等利器的蒙面人,身材高大魁梧,眼中都露出凌厉的寒气和森森的杀意。
为首一人生得极为彪悍,三角眼,长发遮脸,独眼中的凶光大盛,手持一把开山斧,斧尖锋利无比,在烈日的照射下发出灼灼的亮光,他巨大的身形给人无穷的压力。
柳世封深深呼吸一口气,把内心的惊疑等压下去,然后从容向前走,在那群盗三丈外立定,他身后的随从战战兢兢地跟了上来。
“尔等何人,来此意欲何为?”柳世封高声喝道,这声音极为洪亮,在山谷中回荡不息,群盗听后心中俱是一惊,想不到这文弱书生竟有如此胆色。
“你便是那柳世封么?之前倒是小瞧了你。可惜了。”盗首道。
“大哥和他啰嗦什么,要我说,咱们一拥而上,将他们乱刀剁死!早点回去领赏。”有人插口道。
这几句石破天惊的话,当场就吓晕了很多人,柳世封身子也惊得抖了一下,他两个随从的双腿已经开始像筛糠般抖个不停。
“这事果然不简单。”柳世封心中道,定定神,还朝两个随从严厉地看了看,似是十分不满他们现在的丑态。
那盗首却不着急,似是要将来人好好捉弄一番,只见他摆摆手,制止了蠢蠢欲动的盗匪。
“实不相瞒,我等乃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淮南十三盗’,拿了别人钱财,前来取尔等性命!”盗首道。
“想不到我柳世封已经这么有名了,还未正式上任就被人盯上了。”柳世封哈哈一笑道,话语中有几分不甘和愤怒。
“柳大人可是心有委屈啊。哈哈哈,你们这些所谓的官哪,我见多了,个个都罪该万死!当初要不是被那狗官逼得走投无路,我等怎会做了盗贼。我看你今天也是死有余辜。”盗首狠声道。
“可惜,一生抱负未曾施展,就此夭折。”柳世封听罢心里万念俱灰。想到娇妻,还有这许多无辜的随从,难道他们也要受我牵连赴死么,他心有不甘。
“等等,我还有话说。那人是不是只要我柳世封一人的项上人头?柳某引颈受戮后还请各位好汉放过其余人等。”柳世封哀求道。
“夫君,不可!你若去了,我也不能独活!”一女子急急地哭叫道,那是阮慈。
“你们看看,啧啧啧,还是一对有情人啊。”盗首嘲笑道,还故意拍手称赞。他身后的群盗个个放声大笑,似已将所有人看做死人。
“只可惜,你即使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他们!那些女人……哈哈哈,你知道的,我山上的兄弟好久没吃荤尝腥了!哈哈哈!”盗首猖狂笑道,他眼中的疯狂和残酷看得令人绝望。
柳世封回过头,看看自己的娇妻,只见她脸上有一种决绝之色,莫非她已经心存死志,绝不甘心被贼人所辱。他心中此时万般绞痛,慢慢地闭上眼睛,似是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的惨状。
“啪啪啪……”山谷中突然想起连绵不绝的闷雷声,只见那盗贼的队伍后面有火光燃起,黑烟升起。这一变故来得十分突兀,群盗没有防备,吓了一大跳,队伍变得混乱起来。
“官兵来了,快跑!”有人在人群中高声呼叫,群盗变得慌乱起来,有人已经撒腿开跑了。
“宵小鼠辈,可笑!”盗首不屑道,从容地仰天长啸,那啸声十分刺耳,听着似鬼哭神嚎,神奇的是群盗听后马上变得镇静起来,又纷纷聚集到他的身边。
“爱管闲事的朋友,现身吧!”他又大吼一声,一斧猛地劈将出去,那被劈中的树木倒下一片。
“哎呀呀,大王息怒啊!”一人从那处跑了出来,样子极为狼狈。那是个清秀少年,脸上带着股狡黠的笑意。
“原来是这小子捣鬼,******,吓老子一大跳。”群盗纷纷骂道,心中极为恼怒。
“各位大王息怒啊,小的只是路过此地,心中十分好奇,又见这边十分热闹,心里又痒痒,就不小心点着了鞭炮,好在诸位也没什么损失。”那少年嘻嘻笑道。
“哼!自作聪明。你刚才不是高喊官兵来了,在哪里啊?人呢?快叫出来老子看看。”盗首嘲讽道,他心里自是清楚的很,因为他出发之前,那买主就已经告诉他,已经搞定一切,叫他不要有任何担忧和顾忌,所以他才有刚才的那种从容淡定。老子还真有做大将的风度啊,他心中得意道。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真是个有勇有谋的好汉!”柳世封却竖起大拇指赞道,丝毫不顾忌现在自身已经身处险境。
“柳大人,小弟云天青。不好意思,没能帮了你们。”云天青遗憾道。
“怎么会呢,小兄弟,你做得很好,我看啊,这里面另有古怪。对了,我叫柳世封,你我以后就以兄弟见称如何?”柳世封安慰道。
“小弟遵命,都怪我学艺不精,不能帮大哥了。不过怎么样都要试一下,等会我去引开他们,大哥你就趁机溜走吧。”云天青低声道。
“你们还把这当桃园了,当老子不存在啊!”盗首怒骂道,其余匪徒跟着吆喝呼应。
然后,他们就举着利器狞笑着围了上来。
“住手!郎朗乾坤,湛湛青天下竟有人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你们都该死!”有人高声喝道,听在柳世封等人耳中犹如天籁之音般动听。
半空中犹如天神下凡般降下一个英俊不凡的年轻人,他负手而立,秀发如仙,双眼清澈灵动。
“神仙!”
“剑仙!”
“天兵天将!”
“可恶!”
“……”
现场之人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
萧云优雅地御剑落下。
群盗心中也是震惊不已,久久未敢上前。
“你是剑仙,我终于找到你们了!”云天青激动道。
“在下柳世封,多谢相救,未知少侠是来自哪个修仙门派?”柳世封问道,他毕竟阅览群书,见多识广。
原来是他,那这清秀少年莫非就是云天青,萧云心中嘀咕道。
“小弟云天青,真是三生有幸啊,能结识到您这样的剑仙。”果然,云天青上来巴结道。
萧云冲他点点头,然后看了看惊慌失措的群盗,又对柳世封道:“柳大人,你看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狗屁神仙?老子不信,老子的命由自己做主!”还没等柳世封发话,那盗首抢先答道。
“好,出手罢,你们一起来吧!”萧云从容道,他平静的脸上忽然有了强大战意,眼睛中也爆发出摄人的光芒。
“好强的杀气!”云天青心中道。
“怕什么,大家一起上!”盗首毕竟是刀口舔血过来的人,他们这种生活经常就是在拿命在博,不博就一定失败,什么都没有,赌一把很可能赢,就能收获巨大。一条命算什么,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群盗再次吆喝着冲了上来,空气中的杀气、战意俱是大增。
“三才朝元!”萧云大声念道。
空气中的灵气迅速汇集成河,向他全身经脉流去,他的身子突然消失了,化作几道凌厉的剑意杀向敌人,空气中如雷电降临般亮起几道白光,极为刺目,群盗纷纷被剑气所伤,一一哀嚎倒地不起,那盗首也不例外,在第一道白光来临时,他还能运起巨斧抵挡,可是那把斧头却迎光一分为二,这诡异的情形将他吓个半死,瞬间后第二道剑气来临,他扑通倒地,再也不能抵抗半分。
“好厉害!”云天青看得目瞪口呆,过了一会才醒转过来,不由拍手高叫道。
“神仙啊,谢谢您的救命之恩!”很多随从见状纷纷跪倒在地,朝着萧云扣头谢恩。
“大家快起来吧,我不是神仙。”萧云柔声道,还亲自上前去把离他最近的一名老者搀扶起来。
“还未请教少侠尊姓大名?”柳世封道。
“在下萧云,来自昆仑琼华派。柳大人还是先叫人把这些盗贼捆起来吧。”萧云淡淡道。
“对对对,萧大哥说的好,咱们先帮忙把这些恶人绑了。”云天青道。
说完他积极地带人把群盗一个个绑了起来,那群盗贼显是受伤不浅,早就失去了抵抗之力,此时个个面无血色,任人宰割。
“说说吧,你受何人指使?”柳世封一指盗首道。
那盗首摇摇头,紧闭嘴唇。
“你不说,我也会弄清楚的。”柳世封道。
“我们这就进城,两位少侠还请随我一道,柳某一定要在府上亲自招待你们!”柳世封又对萧云和云天青道。
萧云没有拒绝,云天青也没有话说,能继续跟着萧云,他心里十分喜悦。
他们一行来到寿阳城。守城的门卫见是新老爷到任,怎敢马虎,恭敬地安排人手送他们到县衙。
“你们看,前面河边围了很多人,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云天青忽然道。
众人闻声看去,前面正是护城河,此时杨柳依依,岸边围着很多人,其中还有官兵模样的人,似是在打捞什么东西。
“夫君啊!你死得好惨啊!”突然传来女子的尖叫和哭喊声。
“那是裴捕头!”又有人尖叫道。
“不对,裴捕头怎会掉入河中淹死?他明明会水的啊!”另有人道。
“……”
他们还未走近,便听得各种声音纷纷入耳。
三日后,在萧云和云天青的协助下,甫一上任的柳世封就在整个淮南道的官场上一石激起千层浪,他不仅侦破了裴捕头暴死奇案,还把寿州城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多年的贪官污吏连根拔起,一一绳之以法,另外还捕获了一直逍遥在外声名狼藉的“淮南十三盗”,其手段雷霆万钧,令人拍案叫绝,据说此人还有神仙相助,绝对不容任何人小觑。
又过了几日,柳世封已将诸事慢慢理顺,不得不让人佩服他的超卓手腕和独到之处。
这一日,柳世封在府中设宴,答谢萧云、云天青。
“来来来,两位贤弟,多吃点菜,这些都是你嫂子亲自下厨,她的家乡菜可是一绝啊。”柳世封热情道。
“大家尝尝这蜜酒,这酒乃是用了上好的糯米,佐以酒药酿制而成,还加了蜂蜜,所以喝到嘴里香味醇厚。”阮慈道。
“果然是好酒!”云天青道。
“嫂夫人的手艺自是好的,无论是酒,还是菜,都是上佳。”萧云道。
酒过三巡后,他们又谈到各自的理想。
“萧兄弟,云兄弟,你二人不如留下来和我一道治理这寿阳城?”借着酒劲,柳世封邀请道。
“小弟非是一定要拒绝大人,只是我门派之中,近日有要事发生,小弟必须得赶回去。”萧云坦诚道。
“云兄弟你呢?”一抹失望之色在柳世封眼中略过,他又开口问云天青。
“我吗,也不能陪大哥你了,因为我觉决定了,要跟萧大哥上山学修仙。”云天青道。
萧云和柳世封二人听罢俱是一愣。
“天青兄弟,恐怕时机不对,我刚才说过,门派中将有大事发生,搞不好还会连累无辜之人。”萧云摇摇头道。
“什么大事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更得去瞧瞧了。”云天青道。
“萧兄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天青你就莫要逼他了。”柳世封道。
“天青兄弟是不是一定要去昆仑琼华派?是不是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你都不会后悔?”萧云郑重问道。他已经从门派飞鸽传书中得知,明玉最终还是去了琼华派学修仙,看来,有些命中注定的事并不容易改变,既然如此,那就顺势而为罢了。
“是的!我云天青决定的事,绝不后悔!”云天青信誓旦旦道。
“也罢。我这就将门派中一些注意事项提前告知于你,至于最终你能否成功,要看你的努力和造化了。”萧云说道,随后便详细地解释了琼华收徒一些基本原则。
“柳大人,那裴家的遗子,可有安排?”萧云问道。
“那孩子真可怜啊,父亲走了,母亲一个人养他,以后的日子可不容易啊。”阮慈道。
“裴捕头为国捐躯,他的遗孤我绝不能坐视不理,况且我们能这么快就扳倒那帮贪官污吏,多亏了裴捕头留下来的账本。夫人啊,我欲收裴剑为义子,未知你意下如何?”柳世封道。
“一切听从夫君安排,那孩子我看着也很喜欢。”阮慈道。
“或许,我也能为裴捕头做点什么。”萧云道。
翌日,柳府后院。
“剑儿,你可看仔细了,这逍遥神剑乃为师昔日好友所创,威力极大。”萧云道。他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了,半空中又出现九把巨大的神剑。
萧云觉得自己也该为已经逝去的裴捕头做点什么作为补偿,于是他决定将李逍遥所创造的逍遥神剑传授给裴剑。本来他只是想单纯地传授招式,不求任何回报,谁知裴夫人一定要儿子跪下扣头,还认真地行了拜师礼,并要柳大人和云天青作为见证人。
“师父,你好厉害啊,这些剑术真强,徒儿一定会勤加练习。”裴剑恭敬道。
萧云点点头,他先前问过裴剑以后的人生理想,裴剑很认真地说要像父亲一样做一个捕快,跟着柳大人除暴安良,造福一方百姓。这样也好,希望裴剑能学会剑术,以后就能更好的陪伴和保护柳大人了。
“为师要回琼华派了。日后有机会再见。另外,为师还有两位好友,不日将会过来帮助柳大人,你可以从他们身上学到一些绝学,对你日后揖盗必有益处。”萧云嘱咐道。
“师兄,咱们快点走吧。”云天青道。
“云大哥,你也要同师父一起么?”裴剑道。
“臭小子,要叫师叔。”云天青道。
“是,师叔。”裴剑乖巧道。
“好了,剑儿莫听他胡说,现在他还未入仙门,算不得数的。为师走了,好好孝敬你娘亲,认真帮柳大人做事!”萧云说完,御剑飞起,很快就消失不见。
“喂,师兄,等等我……”云天青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