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六界之战已有万年之久,历经万年的休养生息,明日大陆各处一片欣欣向荣,几乎不会有人记得万年之前那场毁天灭地的战争。魔王妄想一统六界,联合妖界、冥界向明日大陆发起进攻,神界带领仙界、人界拼死抵抗,在最后一战中,神族几近战死。魔王重伤逃回魔界,此战中态度较为中立的妖界与冥界被驱逐,主神耗尽毕生功力将魔界通往人界的道路封印后魂飞魄散。
此战之后,主神陨落,明日大陆被悲痛笼罩,百兽哀鸣,大雨连下七日,血迹被冲刷得一干二净,若不是断壁残垣遍地废墟,根本看不出明日大陆曾经历过那样一场灾难,那是活生生的人间炼狱。从那场大战中存活下来的人们,重建家园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各地塑起了一座座神像,没有人知道这世间是否还有神,但是人们一如既往地信仰神,香火不断,望神明佑一生平安。
秀云峰上烟雾缭绕,这座中原与北域交界之处的山峰鲜有人至,皆因北域之人见不得中原人的阴险狡诈工于心计,而中原之人比不得北域人身材高大英勇好战,因此中原人与北域人约定以秀云峰为界,中原与北域如井水与河水,两不相干、互不相扰。
皆因秀云峰正面向阳背面靠阴的独特地理位置,这座山上灵力充沛,生长着许多奇特的物种,按常理而言,此等宝地应被各方势力所心驰神往,也的确,这三不管的地方确实有不少英雄好汉,可是他们也多是居住在山脚处,越往上人烟越是稀少,往往能定居半山腰的必然曾是一方强者,半山腰之上是什么,几乎无人知晓。不是世人没有这个好奇心与登顶秀云峰的勇气,而是人们上不去,越是往上越是危险,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再去一探究竟,即使有一两个年轻小辈冒出了探险的念头,也会被家中长辈强制性地将这种想法扼杀。
“哎呀好香呀,小秋儿,可是饭做好了?”
正在熬着汤的小姑娘抬头看了看这个突然窜进厨房的白胡子老头,失笑着摇了摇头,这个老头子,别的不好,就好吃,明明是个大夫,不好好钻研医术,整日里看着不知道从哪搞来的一些食谱。你说这花了这么多时间在食谱上,总该能做出几道美味佳肴吧,可是他倒好,光看着一幅幅的插画流口水,做出来的食物看着就没食欲,吃起来更没食欲,所以只能强迫她这个小姑娘看完医书还要去看菜谱。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绍桓哥哥还没来,你不许碰”
“绍桓哥哥绍桓哥哥,我就知道你这小丫头突然做这么多好吃的肯定不是为了孝敬我,哼”
叶清秋不再理会这个老馋虫,熄了炉灶里的火,洗了块抹布出去抹桌子。刚一走出门,就看到远远地走来一个青衣公子,身材高大挺拔,一头乌发干爽利落地束起,白玉发冠更衬得翩翩公子温颜如玉。这一瞧,叶清秋便知是顾绍桓来了。
其实说实话,叶清秋自己也不知道她和顾绍桓是怎么认识的,就好像从有记忆开始,绍桓哥哥每半年会来看她一次,每次都会给她带来些好看的衣服有趣的玩意儿,和她讲山下的世界是怎样的,虽然她自小就在这秀云峰长大,可是外面的新奇事物她还是略知一二的。
自从叶清秋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和她生活的山上有什么不同,就总是想能亲身感受一下,毕竟百闻不如一见。但是老头子就是不肯松口让她出去耍一耍,迄今为止叶清秋离开自家这三间草屋最远的距离,就是下到半山腰,看另外一个白胡子老头蹲在菜园子里挖白菜。
“哎哟顾小兄弟你可是来了,你要是再不来可是要饿死老头子喽”
顾绍桓刚一踏进院子,就被一个一手拿碗一手拿筷的老头子一把搂住,听着沈岩毫无形象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叶清秋不许他吃饭的恶行。顾绍桓拨开沈岩的手,微微作揖,
“先生近来可好?秋秋可是又胡闹了?”
“不好不好,我......”
未等沈岩说完,叶清秋就拉着顾绍桓走到饭桌边上,打断了沈岩的抱怨,不想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别听师父瞎说,他吃好睡好全身都好。吃你的吧,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先生安好便好,我此次来,还有一要事相告”
沈岩嘟囔着嘴,原本还想反驳几句,在这小姑娘如此看重的绍桓哥哥面前控诉一下她如何的不尊师重道,可是听顾绍桓这么一讲,顿时就打消了玩闹的心。十二年那个小少年拿着故人的信物登上这秀云峰,从那天开始,便是扰乱了他多年的清净生活。沈岩起初对那个背着个小拖油瓶还能上到山顶来的小少年很是好奇,再看见那枚血玉之时心中不免对少年的身份产生了许多疑惑,十年之前并未曾听说叶先家中有三四岁的孙儿,可是这枚血玉又确是他赠予白虎世家家主叶先,以感谢他当年救命之恩。
“我是家主养孙顾绍桓,家主命我持此血玉上秀云峰寻沈先生您”
小少年背着的小拖油瓶的父亲是叶先的小儿子叶枫,当年叶枫作为金国的白虎少将,在抵御四国联军进攻之时战死沙场,叶清秋的母亲在生下她后,因血崩而死。在如狼似虎的世家豪门中,无父无母的婴儿极易遭他人毒手,叶先恐叶枫的独子早夭,成为斗争的牺牲品,因此便要顾绍桓将叶清秋寄养在沈岩处。
顾绍桓将女婴交给沈岩后,嘱托了几句便匆匆下了山,他不可离家太久,以免白虎世家中其他人发现异常。从那之后,沈岩既当爹又当妈,他一直未娶,也不曾有过照顾小孩子的经验,自从某日清晨被叶清秋的哭声吵醒之后看见她全身起着小红疹之后,他有好几年睡不好,一听见哭声就醒,就算炼着药,只要叶清秋一哭,那一炉子的药准得报废。
“今日我来,是为了接秋秋回家。”
“什么,回...回家?我不是...孤儿?”
刚从厨房盛了碗饭的叶清秋听见这个消息,猛然一惊,脚步一个踉跄,堪堪扶住手中的碗才没有失手把它打翻。“回家”原本这该是很温馨的字眼可是入耳的确是一阵陌生的感觉,自小师父就和自己说,她父母双亡,是十几年前某天被人放在山顶......这么说来自己还是有亲人的,可是又为何十二年间对她不闻不问,大有任她自生自灭之意?
“唉,白虎世家的孩子终究是要回去的”
沈岩颓然地放下碗,拿起放在一旁的烟杆,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又呵出一团白烟。其实沈岩他自己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一年一年地过去,眼瞧着当初襁褓中那个小小的女婴,从牙牙学语到如今长成一个粉雕玉琢的半大小女孩,别人家的孩子开口喊的第一个人都是娘亲,而小秋儿最先学会喊的却是师父。虽说原本只是还一份恩情,眼见着不久之后这个小丫头就要回去了,说舍得是假的,他沈岩多年未娶无儿无女,孑然一人,这么多年来,他早就把叶清秋当成亲女儿来养,然而他也知道,这秀云峰在外人看来虽是神往无比,可总归是留不住她的。
“不,我不走!那什么白虎世家多年来对我不闻不问,可曾当过我是他家子孙?今日兴起,想起我了,便要来召我回去?倒当真是世家大族的做派!”
叶清秋冷哼一声,不再看顾绍桓,埋头自顾吃饭。别说叶清秋没听过白虎世家,就算是听过又如何,世人都巴不得攀上关系的大家族于她而言也不过是当作个故事一般听听就算了,她叶清秋不是懂事的人,她只知道,谁对她好,她就要加倍地对那人好,师父和白虎世家相比,对不起,她只认得师父。
沈岩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孩子心眼实,有些事不和她说清楚怕是不行了。
“你爷爷他没有忘记你,他每年都会写信与我,询问你的近况,顾小兄弟他...是你的养兄,半山腰上教你射箭的老头,当年是你爷爷的亲卫。”
“你说石老头他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不是被抛弃的,至少这么多年来,还是有人念着她,爷爷他不曾来过,大概也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吧。心结解开,叶清秋虽有不舍,可是还是默默地去收拾了行李,大概是不忍心拒绝那个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的老人家,亦或是不忍拒绝那个默默护了他12年的老人家。
“小秋儿,若是叶先欺负你了,就来找师父,你别怕,师父帮你教训他”
听着沈岩这么说,叶清秋破涕为笑,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若是师父不嫌弃,清秋唤您一声义父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