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知道,此时围住自己的都是些久经沙场的老手,他不用幻想如何才有胜算,对方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何况自己今天来地目的并非是要打杀,只是寻求一点线索而已。于是他干脆扔下了长剑,举起双手强调道:“我说了,我不是来找麻烦的。”
“你的来历不明,却又熟练掌握了我们狩魔猎人的武艺!”维萨米尔道出了他要围捕他的原因。
这就突然应验了丹妮娅昨天说过的话,她的确说过自己的剑术风格有些类似狩魔猎人的技艺,但现在居然就这样坐实了?
他抬起头,看到了维萨米尔的脸上露出的矛盾神情。老猎人的模样于其说是愤怒或担心,倒不如说是惊讶和不敢相信居多一些。
“你们……有谁见这个人么?”维萨米尔试着询问在场的其它人,但他们都在摇头。
“也许我曾是狩魔猎人的一员。”戴维仍在为自己争取机会,“只是我现在不记得了。”
“也许你是个帝国的间谍,他们有人专门研究过我们的技艺。”维萨米尔的情绪一下变得有些激动。年轻猎人杰诺特见到后,立刻上来抓住了他师傅的胳膊。看着年轻猎人一脸紧张的神情,给人的感觉似乎不太美妙。
“你们在那儿要干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维萨米尔马上回转身,面对声音来源的方向。众人看到塔楼底层的另一端,正站着一个容姿靓丽的青年人。他(她?)的身材瘦长,一头柔软的金发如波浪般自然卷曲,剪栽合体的深红色长袍随着轻盈的步伐款款飘动。
“放开他吧,维萨米尔阁下。”他的嗓音中性而清脆,尤如尚未变声的少年般稚嫩。“他是我的客人,我已经预见了他的到来。”
戴维觉得有些迷惑。眼前的青年人是男是女?自己一时也下不了结论。
来者缓缓迈步,走入到人群之中。他伸手按下了维萨米尔的长剑。然后微笑着告诉他:“他将成为我们的朋友,放开他吧。”虽然他的声音完全没有一丝胁迫的成分,但语气中却有着一种不容质疑的权威感,好似包含着魔力般,能令人深信不疑。
只见维萨米尔的脸色变的凝重起来,他攥紧了手中的长剑,眼睛仍牢牢的盯着戴维不放。“奥斯卡特先生,你能保证他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他问道。
“先生?”虽说原先想过有这个可能,但真的被确认时,戴维仍不禁被雷到了一下。他再仔细地打量这位“奥斯卡特先生”,发现他除了胸部平坦之外,从外表来看完全瞧不出有什么明显的男性的特征。“也难怪自己会认错,”戴维暗忖道,他如果还有那话儿的话,尺寸一定会令人心酸的。
“我能保证!”奥斯卡特做出了肯定的答复。得到保证之后,维萨米尔轻轻哼了一声,他思忖再三最后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剑。见此情景,在场的其它猎人也收回了各自地武器,重新站回到了维萨米尔身边。
“谢谢您的帮助,”随着围困的结束,戴维立刻向自己跟前的这位奥斯卡特先生道谢,“请问我应该……”
“科林·奥斯卡特。”对方抢先介绍了自己,他突然向一把抓起了戴维的手,拉着他转身径直离去。
“你要带我去那里?”
“只要跟着我走就行,”奥斯卡特头也不回地告诉戴维,“我知道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他的手臂是如此的柔软纤细,但戴维却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拉动着,不由自主的跟着对方左拐右绕。他们一起经过了塔楼中的很多房间,又爬上一条老旧而摇晃的楼梯后,最后来到了一间低矮积尘的阁楼内。
戴维没想到的是,这位外表光鲜的人物居然会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
阁楼里面的布置简单且晦暗,除了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就只有一红一绿两条羊毛毯铺在地上。
奥斯卡特自顾自地坐到了那条红色的地毯上,并示意让戴维坐到他的对面。然后,他伸出右手的食指,点燃了毛毯中间的蜡烛。
没错,奥斯卡特只用他自己的手指就点亮了蜡烛。
“你是一位法师?”。
“术士。”
“这些天来,我还是头回看到一个真正的施法者。”戴维解释道,“我不明白的是,奥斯卡特先生把我拉到这里有什么指教。”
“有些事我不希望有第三人知道,”一边说着,奥斯卡特一边打开了他身边的一个陶罐。“所以嘛……我带你来了这里。”
从这罐子里,戴维闻到了一股淡淡地熏衣草香味,他看到奥斯卡特用手指从里面掏出很少的一点点粉末,然后把它们轻轻地撒到身上。那种粉末的味道非常好闻,淡淡的清香似乎能让人放松紧张的情绪。
“我是一位天运者,掌握命运是我的专长。”奥斯卡特开始向戴维解释自己把他拉过来的原因,“所以,我相信自己从预言中看到的东西。而我现在正需要你的帮助,因为你是预言中的关键所在。”
“这么说来,我应该觉得不胜荣幸喽?”戴维与对面的术士打着哈哈,其实他的心里并不相信。谁也不是吓大的,光凭这莫明其妙的几句话就想把自己套进去,那就是做白日梦了。
“天运者,就是能改变他人运命的人!”奥斯卡特耐心地向对方解释着。他整了整自己的坐姿,在戴维眼前摇摆着做出一个“你全错了”的动作。“你听着,那怕是神的预言也不是万能的,更不是绝对准确的,我只能预言将要发生的事。”
“那不是更加没用了么?”戴维不明白,奥斯卡特为什么要把预言术的限制也告诉他?为什么不把预言的效果说的更强一些呢?
科林·奥斯卡特郑重地摇了摇头,“你错了,我从预言中我看到了你的未来,看到了我们并肩战斗的场景。””他轻咳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你必须要加入我们,在帮助完成我的计划同时,你也能找回已经遗失的那部分自我。”
“证据呢。”戴维的语气冰冷。
“你想要什么样的证据呢?”奥斯卡特的声音突然变的充满了诱惑。“一点点过往的记忆?这个如何?”
戴维有一些心动,这也正是他今天到来到地的目的所在。但表面上,他却不动生色地对奥斯卡特说:“我实在想不出有任何理由来相信你,抱歉,我想我应该离开了。”
正当戴维起身做出要离开的动作时,奥斯卡特突然伸手拉住了他,并将自己的左手伸到他的面前。“请阁下稍等片刻再做决定。”他用鲜红的双眸紧紧盯着戴维,“请你看看它,并相信它,请跟随双生之主的引导,让伟岸神力带你找出被掩盖的真相!”
一枚黑色戒指端正地戴在奥斯卡特右手的中指上,它看起来就像一条黑色的小蛇,从蛇尾生出一颗血红的宝石,然后当蛇头从另一端han住宝石的时候,小蛇的身体就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圆环。虽说这戒指的外表诡异不祥,但当戴维却发现自己的视线几乎无法离开它,它正向外散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吸引力,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充满了异样的诱惑。
渐渐的,戒指的形状在视线中变的越来越模糊,戴维开始不再感觉到阁楼的寒冷和灰暗。坐在跟前的奥斯卡特渐渐变成了一个模糊的红影,他感到自己的注意力不断地向自身内部的意识集中,开始无法感知外界的存在,而自己的内心世界却变的越发清晰,直到最后,他终于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的自己过去的记忆世界之中……
当戴维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却发现自己在一间昏暗的密室之中。自己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盐水和血的味道,插在墙上的火把映出灰黑色地石墙。他想要活动一下手脚,却感到全身上下传来阵阵的剧痛。原来自己的双手被铁链牢牢地绑住,整个人被吊在半空中,双脚也碰不到地面。冰冷的铁链和镣铐好似铅打的一般沉重,几乎要将自己的手脚硬生生地撕扯断裂。
他的心脏猛地一阵搐动,立刻低头向下看去,只见自己的脚下还有一方棺材般型状的小水池,而鲜血正从密布全身的伤口中冒出来,它们在脚尖的位置汇聚到一起,然后滴到下方灰白色的池水中,化成一圈圈淡淡的殷红。他知道,那是浓盐水。
“呃啊……”戴维发出一声大吼。他突然注意到,在自己正前不远的地方坐着两个身着华服的男人,一只做工精美的白色茶几放在两人的中间,上面摆着两只高脚杯和一个墨绿色的酒瓶。
“真是顽固,”这时说话的,是那俩人中较为年长的一个,他清瘦的高个,身体罩在宽大的红绸丝袍中,就像披在稻草人身上的油布雨披一样松垮垮的感觉。
“越是顽固,那就是越是好材料。”坐在红袍老者另一边的年轻人如此说道,“首相大人何尝不知,现在找一个意志如他这般坚定的武者是多么不容易。”
被称为“首相”的老者轻轻点了点头,“弗拉斯特,那就再加把劲。”然后他拿起酒瓶给自己这一边的杯子里慢慢注入了少许美酒。那酒色鲜红如血,透过剔透的水晶杯将他地双眸映的腥红。
年轻人依他吩咐站起身来,他身着一件装饰华丽的黑色法师长袍,伸手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发出红光的符记。当那符记消散在空气中的时候,戴维看到一丝残忍的笑容爬上了那张年轻冷俊的脸庞。很快,戴维就发现自己脚下的水池开始沸腾了起来,那池水化为一条灰白色的舌头,它随着年轻男子的手势一点一点地舔过自己身上伤口,一阵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苦充满了戴维身体,他想要纳喊,可嗓子里却一下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他想要挣扎,但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劲道。
“我真的经历过这样的折磨和痛苦么?”眼下的情景是如此的清晰和真实,然而戴维却越发不敢肯定这便是自己曾经历过的事件。因为他对现在发生的事感觉很陌生,而过去的日子里,每当自己拾回某一部分失落记忆的时候,无论那是有关某种知识、能力、人物或干脆只是零碎的事件片段,他都能明显地感受到一种从压迫中冲破阻碍的快感。那怕每次能回忆起来的具体内容不尽相同,那怕回忆的内容也是晦暗恐怖的东西居多,但至少这个重拾记忆的过程并不令人难受和讨厌。
当然,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戴维仔细检查过自己的身体,但他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伤疤。如果自己曾受过这样的刑讯,那不可能不留下任何伤疤。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是那个叫奥斯卡特的术士给自己制造的幻觉,是套取自己信赖的工具,一种愤怒的感觉渐渐地明显了起来。当戴维有了要排斥这个梦镜的想法后,他便发现眼前的世界开始变的有些模糊和扭曲起来。随着这种想法变的越来越强烈和坚定,他眼前的景物也就变的越发的模糊,密室、首相和那个叫弗拉斯特的年轻法师正离自己越来越遥远,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脱离这令人不快的梦境。
渐渐地,那股淡淡的熏衣草香味钻进了他的鼻子里,有个人的轮廓在他的视线中变地清晰起来,那头金色的长发和一身深红色长袍都明确地指出,天运者科林·奥斯卡特正跪坐在自己的面前。现在的戴维满身大汗,一阵阵的恶心正冲击着他的胃肠,但他的意识仍就清醒,尤其是那股愤怒的感觉,比刚才在幻境之中所体会到的要更加清楚和明确。
“我希望你能有个合理的解释,科林·奥斯卡特阁下!”他冷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