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声紧凑的敲击着地面,驷马四轮的悍马又快又稳的在大路上飞驰。轿箱内,巴丹横卧在一张沙发上睡的正香。说起来,这巴丹还真有着股子狠劲,两天两夜没睡,累死两匹马,只用了两天时间便赶到了积木郡。直到见了林耀华,传递了消息,松懈下来才累瘫了似的睡着了。
林耀华坐在对面沙发上皱着眉头,脑袋里不停的思考着。六百间房,前世那高科技的年代还可以轻松搞定,可是在这种要啥没啥的原始社会,只能是四个字,绝无可能。
前世快速建房都是怎样做的呢?最快的要算震灾房了,一个个震灾房折叠的好像雨伞一样,从飞机上空投下来,合金钢的钎杆便牢牢的扎在地上,震灾房自动延展开,高分子材料的四壁和顶棚立即充气膨胀,只消五分钟,一套连洗手间都齐全的三十平米震灾房便伸展成型,能够投入使用了。
一架飞机一小时可以空投五十套震灾房,六百套房子只要半天就能搞定。可是现在,这种方法想都不要想,别说这个时代没有飞机没有高分子材料,就算有,也来不及制造如此精密的房子出来。
其次便是铝合金和塑料材质的板房,一辆三十吨的大卡可以拉十五套两层楼的板房,只要六个机器人像搭积木一样拼砌,一个小时便可以搭建一套九十平房一房一厅一厨一卫的二层板房。只消拉上四十车板房,六百套房子也不过一天半就能造好。
但是在这个时代造板房基本上是痴人说梦,别说铝合金和塑料还不知道哪辈子才能出现,光是搭建板房也不是只靠人力就能够实现的。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工地脚手架搭建的临时工棚似乎也不慢,在地上打四个洞,插四根钢管,用铐子把八根钢管牢牢的把在地上插着的四根钢管上,再在顶上用五根钢管搭成人字形尖顶,便行成一个钢管骨架的框架结构出来。一车不知道用了几十年的破木板子围着钢管铺上一圈,找跟木条用钉子把木板子一钉,瓦楞的阳光板一块块对折起来往尖顶上一铺,找几根破铁丝一绑。最后用充气泡沫薄膜在房子里面一吹,用不了两个小时,五个机器人便能造一间十来平方的简易工棚出来。
似乎这个方法还比较可行,虽然还没有拉管工艺,但一丈长的钢管在钢厂还是能用浇铸的办法造出来的。脚手架的手铐子简单,连钢都不用,直接用铁铸就行。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木材,算起来目前能用的台锯已经有六部了,再造上四部,就有十部蒸汽机台锯,加工板材的能力还是不慢的。钢钉早以有了,螺丝螺帽已经给了荣炎图纸。阳光板可以用木板代替,气泡薄膜可以用皮草钉在木板上实现。至于顶棚的固定,倒是可以采用膨胀螺丝来实现。只不过没有电钻,只好做手摇钻了,反正是钻木头又不是钻钢筋水泥,凑合能用了。
白起那边有两千五百人,窑上能拉来五百人,还有欧冶的匠工有一千人,能用的人手有四千。除去伐木的、破板的、平整土地的和其它勤杂的,差不多有两千人可以全力建屋。算三十个人一天搭建一间,除掉今天只做准备工作不建房,等难民到达的时候能,少说也能造出三百间屋子了。
唉~,算来算去才一半啊,一间十来平米的房子怎么也不可能塞的下四五十个人啊,唉~
林耀华正烦恼着建房的事儿,却被一阵轰轰的马蹄声打断了思路。马蹄声的音量已经显示出远处至少有上千匹马朝此处奔来,声势惊人。林耀华赶忙打开窗子朝前张望。只见远处一排密密麻麻的马队迎面而来,马队打前竖着两面大旗。左边是黑旗上画着一只白虎,右边是白旗上描着一只红鸟,原来是白起的军队。
一匹红马快速的迎上来,正是白起。林耀华推开车门,白起凌空从马上跳进了车厢,瞪着眼睛四处张望。
“我的天啊,这……这还是马车么?太……太……这也太……”白起好奇的摸着每一样物件,惊讶的话都说不齐全了。
林耀华久不见白起,本就挺想念的,再加上白起见到这马车后惊叹到夸张的表情,让林耀华心里很爽。于是林耀华心中一激动,夸口说道:“兄弟,你让你手下帮我伐六天木头,我这马车就送给你。”
白起一听大乐:“哈哈,真的?哈哈,你可别后悔,天啊,这马车太漂亮了,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一辈子都相像不出马车竟然可以造成这个样子。哎?对了,你要伐木头干什么?”
林耀华轻叹一声,诉说起前因后果来:“唉~,事情是这样的……如某……如某……,你明白啦?”
白起听完,立即瞪着眼睛严肃的说:“哼,大华,你太小瞧我白起了。没说的,我玄鸟师全力以赴帮积木郡建房。这马车……这马车……,唉~,这马车我用其它东西和你交换,海产行不?回头我用海产和你交换,怎么样?”
林耀华见白起肯如此帮忙,豪气大发,脱口说道:“白起兄弟,没说的,这马车我送你了。”
话刚出口,林耀华立即后悔,这马车算起来可是自己私人的,如今锅都造好了,不是正好向白起敲诈一笔海产么,干嘛这么急着就把马车给送了呢。唉~。
林耀华话都说出去了,也不好意思反口,便继续说伐木造房的事儿:“哎,刚好碰上你了,那就不用去军营了。我看欧冶家往军营方向二里半远的南坡树林边上就合适,刚好在坡顶,少说也有二十亩的空地,把树伐了至少再腾出几十亩,还能往东延伸,安顿一万来人绰绰有余了。”
“好,我也觉得那地方合适,西边有山北边有水,东边直通大路,是块好地方。那好,我就先招呼手下去平整地面砍林伐木了。”白起说完,推开车门,用手指嘬在唇上响亮的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凌空跳了出去。
林耀华起身,揭开一根通着驭座的铜管的盖子,对着铜管喊道:“吉达,调头,回钢铁厂!”
林耀华回到钢铁厂,厂子里已经热闹的像一锅粥。上百辆人力三轮车乱七八糟的堆塞了半个厂子。小楼前更是人头涌动,成堆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林耀华的马车驶来,所有人立时安静了下来,毫无例外的瞪大了眼睛,好像见到外星飞碟一样紧紧的跟着马车移动,一瞬也不离开。
马车驶到小楼外停了下来,林耀华和巴丹从马车上走了出来。荣炎马上跑了过来,对林耀华说道:“师父,有个麻烦事,蒸汽机的锅炉太大,三轮车装不下,无论是横着放还是竖着放都不行。我们正商量着,打算用木杠着人抬到积木郡呢。”
林耀华看着被人群围在中间的锅炉,也开始愁眉不展。那锅炉全钢制造,重达七八百斤。锅炉宽八尺多,高一丈。关键是锅炉有四条长腿,如果用三轮车来装,还真是横竖都放不下。除非倒扣过来,但是经过改造的蒸汽机,顶部制作了相当精细的自动注水装置,如果倒扣过来,难免会把这套装置压坏。看来,还真没了办法。总不能真的用人去扛吧?
林耀华仔细的看了看锅炉,又比量了一阵悍马马车,一咬牙,对荣炎沉声说道:“去,找把斧子来。”
吉人天飞快的递了把斧子给荣炎,林耀华对荣炎一努嘴,说道:“把悍马的顶棚砍了,把锅炉和蒸汽机用悍马运到积木郡。”
林耀华话音才落,人群轰的一下吵了起来,啊啊的惊叹声此起彼伏,久久不息。荣炎也是大吃一惊,慌忙问道:“师父,我没听错吧?要……要砍了悍马?”
林耀华镇定的说:“是啊,如今没有其它的方法能快速把蒸汽机运到积木郡,只能用悍马。不过门太小,放不进去,所以得砍了顶棚才行。去吧,快点弄好了运蒸汽机,连夜运。还有台锯、对拉锯、木工锯都要运。把给工部订下的那批钢锹、镐头、钢捶和钢凿也一起运过去,最多晚些再给工部交货。”
荣炎提着斧头,颤着手往悍马走去,心里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这辆悍马是自己跟师父熬了一整夜才辛辛苦苦设计出来的,图纸画了几十张,算式都列了上百页纸。钢轮和车轴都是自己亲自浇铸的,师父亲自操作车床和铣床加工的。簧片、车架、辕头、驾杆……样样都倾注了师父和自己的心血。师父和自己都是两天两夜没睡,从轿箱到内饰,从木隔到皮蓬,每一样材料都是师父和自己亲手精挑细选出来的,连稍有瑕疵的牛皮都没要,稍带小木结的紫檀木都不选,所有材质都堪称完美。整部车,每个零件都是自己组装起来的,每个铜件都是自己擦过的,每样物件自己都摸过一遍又一遍。可如今,却要亲手把它毁了,自己怎能下的去手啊。
荣炎提着斧头走到了轿箱后面,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静的只能听到喘息声。荣炎深吸一口气,紧紧的闭上眼睛,猛的将斧子举过头顶,人群却一下子轰的惊呼起来。斧子停留在荣炎的头顶,半晌也没有落下来。荣炎实在是下不了手,抖着双唇,将斧头往身后拼命挠着后脑勺的吉达手里一塞,默默的走开到一边。
吉达傻呵呵的抓着斧头,回头望了一眼林耀华,见林耀华面色不善,吓得赶紧转过身来,举起了斧头。人群再次爆发出惊呼声,吉达举着斧头,偷偷的看了一眼荣炎,只见荣炎眼里储满了泪水。吉达心里一堵,也实在不忍砍下去,犹犹豫豫的举着斧头,不知怎么办才好。
林耀华见吉达磨磨蹭蹭,两步窜到吉达身边,一把抢过斧头,抡圆了举过头顶。人群中爆出了最大声的惊呼,却只听“咔”的一声木头的破裂声,斧子已经砍在了厢尾那通红的木架上,深入寸许。
人群静了下来,方才还轰声如雷,可随着斧头落在悍马轿箱上的那一声响,便立即沉静了下来。
“咔”又是一声,第二斧砍碎了厢尾的隔板,露出内层的鹿皮来。
人群安静极了,一点吵杂的声音都没有。
“咔”第三声,整块木板应声断裂,碎片飞了出来,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噼啪声。那斧头击碎了木板却恨恨的钉在了腿粗的木柱上,深入两寸。
荣炎的眼泪唰的涌了出来,这一斧,彻底击碎了荣炎的心,那坚实圆润的木柱有了这条伤痕,便再也不是完整的了。悍马,真的毁了。
这一斧砍的太深,林耀华用力的拔了几下,却拔不出斧头来,只好让吉达继续。林耀华转过身,看着围观的人群,各个眼中透着惋惜和不忍,甚至有不少眼中还含着泪。
林耀华轻叹一声,解释道:“大家伙不要可惜这辆马车,马车毁了还可以再造,可是人死了却不能复生。就在沈城来积木郡的路上,一万两千位同胞饥寒交迫,濒临死亡的边缘。他们将生存的希望都寄托在我们身上,我们怎么办?我们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冻死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我们眼皮底下么?不能!你们每一个人的答案都一定是不能!既然不能看着他们冻死,我们就得在他们到达积木郡的时候,为他们准备好御寒的地方,哪怕是个只能遮风挡雪的木棚。只有不到六天时间了,至少要准备六百个木棚,我们哪怕是珍惜了一息的时间,都可能多救活一个人的性命。一辆马车,可以让六部蒸汽机早整整一天的时间运到积木郡,那是多少息的时间?可以救活多少条性命?你们还在为这马车可惜么?”
林耀华说完,招手叫了荣炎进了小楼。
吉达猛的擦掉眼中的泪水,猛的抽了一下鼻子,一把拔出斧头,咔咔咔咔的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