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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十二曲 字字血泪 杳杳芳魂

方和带着浅淡却很实在的笑意走下台。修习道法以来,这是他独自获胜的首战,而且是在这等要紧场合下取胜,自然高兴。说来奇怪,他在台上奋力求胜时,脑子里竟会偶尔浮现出一个苦笑着念叨“量力而行,不可勉强”的人像。但是当他目光扫过前来接应的五人后,这一丝晴好的心情迅速消失。

青简眼尖,忙道:“你师父没过来观战,事出有因,你莫要怪他。”

“这个我自是省得。”方和的声音有些生硬,双眸却仍明澈,不失理智,“他若能来,必会来的。难不成是之前斗法时受了伤,在我离开后发作?”

“倒没那么严重。”青简见他疑神疑鬼,笑着解释道:“其实该算是好事才对。与劲敌斗法后,清辉贤弟大概有所领悟,现在正在帐内练功。他所修道法另辟蹊径,我们都不甚了解,不过看来定是大有长进。他打坐入定前也无忧色,只说不必挂记,稍后他行功完毕,自会前来会合。”

方和点点头,又问:“可有人护法?”

“有朱六在。帐中也设了禁制,等闲人破不开。即使有高手强闯,我们也来得及赶过去。”墨石翁信心满满地作出保证。但下一刻嘴角却泛起颇有深意的笑意,低声道:“下一场是杜丫头和朱六登台,方小友可以前去替换,正好为令师看护。”

方和略一思索,便躬身道:“护法一事,还是烦请费兄代劳吧,再加上墨翁妙手布防,当是万无一失。诸位高义援手,为救小师叔性命而奔忙,师父因故没能亲来替杜姑娘和朱兄观阵,为人弟子者自当略尽心意,哪有走开的道理?”

十道目光落在方和的脸上,包含了各种复杂而微妙的意味。在短暂的沉默后,墨石翁哈哈大笑,一拍身边的费九。费九如闻敕命,匆忙离开。

“小小年纪,行事就有如此法度,汝之不幸,天下之幸……”墨石翁的叹息停留在喉咙里,无人听见。

※※※

在冰蓝色的云海中,有一只灵巧盘旋的飞鸟和一棵笨拙蹦跳的枯树,——这不是幻觉,但也不是实景。所谓的云海是清辉紫府内聚集的阴寒灵气,而飞鸟是列的元神,枯树则是清辉的元神。元神本就是没有重量的灵体,因此像列那样操控自如并不稀奇,反倒是清辉的元神四肢沉重僵直,举步维艰,实属异常。

“似乎还有哪里不太对劲?”列挠挠头,盘膝飘浮在空中,双手支着下巴喃喃自语:“已经第二百六十八次无效了。自创修炼法诀真是不易啊。幸好我还够有天份。看来那个口诀要再修改一下。”

“是第二百七十一次才对!”清辉有气无力地躺倒在棉花堆一样软绵绵的云海上。如今,元神不听使唤,掐诀、走路这种小事都比平时多费千倍气力。即便元神不会流汗,也不会上气不接下气,但精神上的疲惫感半点都不打折扣。

列干笑道:“瑕不掩瑜,嘿嘿,起码这元神看起来还是蛮气派的。”

这话倒是不假。单瞧清辉的元神,周身五色霞光流转,一抬手祥云数朵,一睁眼精芒十丈,气派是够气派。但灵气能外放不能内敛,正是最糟糕的地方。若非列以仙家神通强行压制,清辉早就散功而亡了。

一般而言,修道者功力日深,灵识强大,才敢吸收天地灵气加以凝炼,最终在紫府内聚成灵体,是为元神。期间循序渐进,不断以本命真元滋养孕育,各家法门精微奥妙,不一而足,但少说也需数百载光阴。清辉从薛蓉口中听过这些道理,与列说起时,列却不以为然。

“从凡间飞升至仙界的修士,我是不怎么了解。但仙界出生的孩童,自诞下之日起就有元神,哪来那么多麻烦?”

“咳咳,我说列,你拿仙胎圣骨的水准来衡量一介凡夫俗子,是不是有点……据说期待过高往往会导致教育上的不良后果。”

少年仙人敛容正色道:“这也怪不得你不知情。仙界孩童出生后也无甚神通,与凡人相差不大。元神便如一空虚口袋,可助本体容纳更多灵气,炼化也是极快的,加之仙界灵气充盈纯粹,进境自非凡间可比。”

清辉心领神会,接道:“凡间修士却反其道而行之,先汇聚灵气、修炼灵识。小成后,方以灵气为肉、灵识为骨,凝修元神。虽无不可,终究繁琐。但凡人受体质所限,大抵仅此一途。我却得你相助,又有连番机缘,正可冲破樊篱,走一条捷径。”

“话是没错。”列愁眉苦脸道,“不过现在弄成喷云吐雾的僵尸模样,真是头痛!”

好在紫府内光阴飞度,外界仅是弹指之间。时间尚且够用。二人继续忙碌。馊主意和不太馊的主意接连付诸实施。元神身上的云光浓了又淡,霞光散了又聚,清辉休养的时间越来越长,真元却越来越弱,最后连列都需要歇息回复气力,失败的次数更是多到记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转机终于出现。形容得好听点叫天道酬勤,难听点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僵尸元神”的左手总算可以活动自如。清辉和列赶忙记下这次的行功法诀,几番推敲后,得到诀窍。接下来便一马平川,势如破竹了。

大功告成后,清辉反复念诵只有八句、不满百字的法诀,不觉莞尔:“这篇法诀真是字字血泪。没你护持,恐怕死过几千回不止。”

列比划着清辉的头顶,也忍俊不禁:“不过现在你这元神看上去稀松平常。比我还矮半尺,全无半点华彩。”二人说笑一阵,清辉心忧论道盛会的情势,与列告别后返回本体。

“言老弟,你总算醒了!我师父说你在修炼高深道法,短短数日内修为再涨,实为幸事。不过依费某看,你练功选得可真不是时候。”

清辉睁开眼,发现帐内只剩下费九,大大咧咧地坐在正中的方桌边,嘴里填满食物,说话声含混不清。费九面带喜色,除了因为大快朵颐的满足,应该也有为同伴修为精进而高兴吧。

说起来,清辉与费九、朱六是不打不相识。一个月前,清辉与方和刚出昆舆山,就遭逢二人,清辉凭着奇宝镜花和凌冰术战而胜之。在建陵城再遇时,清辉没有露面,由青简、方和乔装改扮,花言巧语骗取二人信任,目标是他们手中那张参加天微盛会的请帖。后来结识墨石翁,经历烟花春潮馆的闹剧后,第三次见到费九和朱六,于是各自亮明身份,摒弃前嫌,成为同路人。当时,清辉已经从天微掌门管书廷手中拿到参加天微盛会的信物,不过为了掩饰身份,此番八人登门赴会仍用费、朱手上的那份请帖。其实费、朱二人虽然喜欢斗嘴抬杠,有时行事也颠三倒四了些,却性情纯朴,容易相处。

清辉整理思路,忽然想起一事,急问:“费兄,朱六兄不在这里,可是已经与杜姑娘一同上台去了?前面方和是否全身而退?”一边说着,就要起身,却才发觉浑身酸痛,根本提不起半点力气,好像每根骨头都断掉了一般,额头立时冒出冷汗,心知是刚才融和元神时消耗过大,便取出几粒补气培元的丹药服下。这丹药是薛蓉炼制,本来预备给脱困后的青简补气,还剩下小半瓶,效用甚佳。清辉静坐运功周天,正遇滞塞,忽有一股热流自背后传来,得其相助,旋即恢复了小半功力。

“多谢费兄!”清辉起身拜谢。

费九摆摆手,却小声嘀咕道:“奇怪,奇怪,实在奇怪!”

清辉一笑,暗道这初成的元神真是个霸道的饕餮之徒,只一会儿工夫,便险些吞噬掉费九全部功力,亏得自己即时察觉,逆行法诀,回馈灵气。费九不但没赔,反而有赚。清辉的元神乃吸纳北斗星力、冥刀刀气、冰麒寒气、镇星灵元和清净竹灵元等先天灵气凝聚而成,又得神兽和仙人血脉滋养,虽只送与费九少许,日后就见分别。所谓今朝一善念,他日得善报,就是这么回事吧。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费九把方和取胜的过程绘声绘色地讲完,又提到杜荃、朱六已经登台,如今战况不明。清辉既知外面激战正酣,哪有心情静候功力尽复,待要立刻出去观战,忽闻帐外传来似曾相识的女子声音:“虹映坊弟子南亭奉掌门师伯之命来访,还请赐见!”

帐内二人面面相觑,最后由清辉出去迎客,见了面才知道来人就是先前在台上与清辉斗法的散花女。不同的是,此刻这个自称叫南亭的女子奉师命前来,行容端方严谨,不见半分精灵妩媚,那个花篮也没提在手上。考虑到对方的来历和杜荃的情面,清辉客气地延请访客入帐,宾主落座,清辉猜测着南亭的来意,尚未想好如何开场,费九已先自搭讪。

“我说这位南道友,杜姑娘是你师姐还是师妹?”

南亭一愣,随即笑道:“荃姐姐早我入门百年,当然是师姐。她拜在初融师伯门下,我则师从云翳夫人。不过荃姐姐聪颖乖巧,深得各位师伯师叔的喜爱,都有传她道术法宝。”

费九心想,夸赞杜丫头“聪颖”倒是不错,但这“乖巧”二字嘛,就大谬不然了。口中则道:“如此说来,既然杜姑娘与我等交情不浅,最近又在一起,想必贵派总不好意思作牛鼻子的帮凶,对付我们吧?”

这话问得直白露骨。换作别人这么问,就嫌失了分寸,对方也没可能给出像样的回答。不过南已亭略看出他的性情,便不以为意,反正来前师父有交代,透些口风亦不打紧。

“阁下不是说与荃姐姐交情不错吗?她没跟你提过什么?师门的立场我们这些小辈不敢猜,自由师长们决定。倒是我个人,呵呵……巴不得你们去揭扒伪君子的面皮,也是一番好闹。”

清辉心中一动,怕费九言多有失,忙道:“南亭道友,不知月华前辈有何法旨?若要责罚杜荃姑娘,还望道友代在下回禀,杜姑娘曾受在下所托,相助解救舍弟,期间或稍有违背贵派规矩,但仁心可鉴,且绝无失义之举,尚请查实。”

清辉言辞恳切,却半真半假。一方面他确实感激杜荃相助,代她向其师门分说,也是应有的礼节;另一方面,从南亭的话里,他听出虹映坊纵容之意——如无月华仙子的默许,一个虹映坊的二代弟子敢在外人面前说,给道门下绊子是“揭扒伪君子的面皮”?至于责罚……责罚个鬼!撇开杜荃在虹映坊弟子中独一无二的得宠势头,就说虹映坊里巴望着道门栽跟头的人,恐怕没有八九成也有六七成。

道门咄咄逼人,正道五派貌合神离,起码天微派和虹映坊就存了其他念头,迟早与道门有一番计较。目前邪道蠢蠢欲动,更有魔门复苏传言,五派不得以维持表面的安稳,只要没触及底线,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这八个人的小打小闹,还不够格激得这些正道魁首们大动干戈。

“道友之意,我定当如实转述。不过我此来非是兴师问罪。”南亭说着拿出一个白玉小瓶,样子与杜荃盛“百草春秋”的小酒瓶相仿,叹道:“这药请道友转给荃姐姐。初融师伯说,等会儿荃姐姐斗法回来,便让她服用,以后每日二钱,直至盛会结束。本来掌门师伯还赐下一件法宝,可惜我赶过来时,荃姐姐已经登台,来不及交给她。”

清辉听得不对,沉声道:“两位前辈的意思是……料定杜姑娘受伤?”

“唉,那倒不是。荃姐姐有锦斓网和一套小神机签,要全身而退并不困难。不过她自幼罹患奇疾,即使元气完足,也时有复发。每逢元气耗费,就会发作得更急……荃姐姐这次出来时间长,带的药不足。”

“竟真有此事?!”清辉的反应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惋惜更确切。一则方和曾私下提及,杜荃气色虽佳,却浮而不定,非为吉相;二则杜荃在言谈中隐约说过幼时体弱。清辉却总觉得,像杜荃那样星眸俏颜、行动力充沛的人,很难与垂垂病患关联在一起,而且以虹映坊的精湛医术,以月华仙子、初融仙子之能为,又有什么病症不能治愈呢?但现在看来不是那么乐观。

清辉正要询问杜荃病况,南亭腕上佩戴的银铃发出轻鸣。南亭听到后虽然不至于惊慌失措,但明显变得心事重重的样子,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匆匆告辞。

且说南亭回到西南方向虹映坊所属灵虚介子阵中,见过居中端坐的月华、初融两位师长,交了法旨。初融仙子柔声道:“刚才急召你回来,是掌门师姐的意思。待会儿她亲自带你去天微派驻地。”

南亭顿时慌了手脚:“莫、莫不是……”声音颤抖,一时竟说不完全,脸色白的吓人。

月华仙子斥道:“慌什么?话都不会说了,不去也罢。”

初融仙子走过去,帮南亭整理好额前数缕乱发,笑道:“还不快起来。成什么样子了?一会儿还要去见外人呢。掌门师姐是气你不问清楚就乱了阵脚。听那边传过消息,张季只是受伤,有管掌门和天微四老在,待会儿去了自见分晓。”

“多谢掌门师伯,初融师伯!”南亭自然明白事理。这位掌门师伯面冷心热,嘴里责骂得狠,对门下弟子却极为照护。这次肯带自己探望,就有万一不成,将亲自施展妙手救治的意思。天微派虽不乏通晓医理之士,但比起月华师伯这位名扬修道界近千载的两大医圣之一,终要差些。

月华仙子摆摆手,对初融仙子道:“师妹,你且在此坐镇。以后再有弟子出场,告诉她们自保为先。那些仙宝的归落谁家,原就由不得她们。哪个若是逞强,就算有命回来,也当领受责罚。不要学杜荃那丫头胡闹!”

说完,带了南亭,驾云光来到正北方天微派阵门前,早有一个有着堂堂风范的高大男子在门口迎接。

“魏磐拜见仙子!见过南亭师妹!”

月华仙子先回了一礼,又冷哼一声。魏磐知道是因为纵容偷跑出门的杜荃胡闹之事。尽管那位大小姐实在跳脱难管,但自己这个未来姐夫始终有照看不周之处,哪还敢在未婚妻子的恩师面前辩解,只得在心里苦笑,引领二人进了法阵。

天微掌门管书廷、四老中除了宾远生都在,众人相熟,一番客套都免了,直接进入正题。

“管道兄,张季伤势如何?”

管书廷道:“仙子当听过焚魂青焰。”

月华仙子美目中寒光一闪即没,半晌方道:“焚魂青焰伤及魂魄,倒有些难治了。多年未闻此术大名,却还有人会使?是哪一宗的弟子?”一边说,一边悄悄伸出右手拍了摇摇欲倒的南亭一掌。南亭这才站稳,却觉脑子里空荡荡的,像是那焚魂青焰伤的是自己的魂魄一般。

“当然是紫阳牛鼻子的宝贝弟子才敢如此嚣张,叫什么灵丘的。”扶司马重重吐了一口唾沫,震得脚下阵法灵光漾起波纹,“什么灵丘,不过是个坟包。”

焚魂青焰是道门秘法中极难练成、也极毒辣的一种,不仅伤损肉身经脉,还可灭杀魂魄,等闲护体气罡在它面前形同虚设。一旦被焚魂青伤到,就如附骨之蛆,时时侵扰,因此恶名大于威名。昔日,道宗前代宗主华阳真人修炼青焰有成,不过除了用来诛杀魔门弟子,就只在千年前的丹霞山道门大会上拿出来对付过青简师徒,算是使用得很节制了。曾有传言,华阳真人身陨后,记载焚魂青焰法诀的卷册被紫阳真人得到。

石广陵道:“听说此术有伤天合,对修习者日后渡劫不利,不知真假,总之从未见紫阳道人用过焚魂青焰,原来是大方地传给弟子了,比华阳道人聪明不少。”

张季进入天微内院后,记名在管书廷座下,但管书廷为渡天劫常年闭关,故而张季的道术基本由扶司马和石广陵传授,要论师徒情谊,却比管书廷这个正牌师父还深厚些。

多说无益,管书廷带月华仙子和南亭去看张季。这灵虚介子阵内里广大,可分出多个空间,与寻常房舍相似。三人来到一个三丈见方的空间,中央有一云台,南亭一眼看到上面躺的俊朗青年正是张季。初看张季身上并无伤损,气色如常,甚至连呼吸都很平稳,眉骨上方却多了两道青痕,状若瞳仁,仔细打量,竟恍如活物,跳动不已,令人心神难安。

“这青焰邪门得很,小心了。”管书廷一拂袍袖,张季头顶悬的宣明珠光华大盛,射住青痕。南亭这才回过神来。

月华仙子沉思良久,摇头道:“焚魂青焰侵入奇经八脉,势难根除。张师侄又被青焰毁了一魂一魄。幸亏灵丘的火候不足,管道兄道力精纯,已近仙元,方可压伏。但若想炼化干净,非花数十年不可,张师侄怕是撑不了那时,而且管道兄大概已无许多空暇了。”

“仙子所言不差。扶师叔他们也看过了,至多三成把握。性命攸关,颇是为难。”

“我虹映坊与天微派功法不同,修炼者又是女子,道力属性多与焚魂青焰相近,更不易行,即便我亲自出手,也不超过五成把握……就算治好青焰之伤,少了一魂一魄,人也废了,性命仍是不长。”

南亭闻言垂泪不止。月华仙子叹了口气,运指如飞,顷刻在衣袖上画了张定神符,一甩袖子,那符落在南亭手中,月华仙子袖口处则多了个方形的透明窟窿。南亭谢领布符,于是不畏青痕扰乱心神,疾步走近张季,半跪在云台边上。二人一醒一昏,没有对话,却仿佛进行着不尽的交流。

当南亭平静地站起身,擦干眼泪,跪在两派掌门面前时,月华仙子蹙了蹙眉,却没说什么。

“管掌门,张季为焚魂青焰所伤是在何时?”

“刚刚过去一个时辰。”

南亭前趋半步,对月华仙子拜了三拜,道:“弟子请借掌门师伯的碧血寒玉刀一用。”

月华仙子脸色比隆冬朔风还冰冷三分,而语气又较脸色更冰冷:“你借来何用?”

“弟子入灭后,还请掌门师伯取一魄给了张季。现在他失魂不满三个时辰,还来得及填补。这样他少一魂,我少一魄,转生便容易些,也多几分希望保留今世记忆。几十年后,我二人或有再见之期。”南亭早已想得透彻,所以答得干脆无比。

月华仙子一指张季,问道:“你也要他一同赴死吗?”

南亭惨笑道:“如果能说出来,他定是不愿这样活着的。”

“你该明白,少了一魂或是一魄,即使有碧血寒玉刀,也未必能顺利完成入灭之式,更不一定能保得住今世记忆。况且来世能否再遇还在两说,即使有缘再遇,是否重拾旧情亦不可知,你都想清楚了?”

“弟子绝不后悔!”

月华仙子再问一遍,南亭仍不改口。

管书廷颔首道:“张季受伤后,曾醒过一次,求我为他行入灭之式,又叫我告诉你——生如韧草。不过他又说,你定是不肯听的。”

“他总算没说混话。否则就是昏过去,我也要揪他起来痛打一顿。”南亭的笑容近乎透明。

“也罢,管某偌大年纪,倒真有点佩服你们两个小家伙的顽石脑筋,便助你门一臂之力。生死有命,聚散随缘,若是无用,休来怪我。”

管书廷一掌拍在南亭头顶,又冲云台上躺的张季遥发一掌,二人眉心均多了一颗指甲大小的淡红色星印。

月华仙子知南亭心意已决,也不再劝,让她谢了管书廷,又道:“你师父那里,我会去说。日后,你二人再次入道,另有缘分,却勿固执。”

南亭褪下腕上银铃,红着眼睛哽咽道:“掌门师伯,烦请把此物交给我师父,留个念想儿,叫她老人家保重。”

月华仙子闭目不语,手上寒芒乍现,宛若一朵冰莲,从中飞出一柄三寸长的玉刀,碧华如月,映得四壁皆霜,隐有乐音缥缈,却非金石丝竹,亦非匏土葛木,悲凉惨淡,幽幽如诉。那乐音渐次转淡,碧血寒玉刀已刺入南亭头顶,洁白的额头上滚落几颗血珠。

却怎知:化去芳魂终染赤,重映人面竟如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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