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威的嘀咕声未落,一旁的房门被推开了,陈红衣与奶娘走了进来,此时的林天浩还未来得及扣上陈绿袖的扣子。
“你们干什么!”
“红衣姑娘,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奶娘的尖叫几乎盖住了秦威的问题。
陈红衣狐疑地看着林天浩戛然而止的动作,奶娘则是不可思议的怒视着他们。
“师姐,我可以解释的,但只能对你解释……”从错愕中醒悟的林天浩急忙扣上了陈绿袖的衣襟扣子,焦急地大叫。
陈红衣明白他的暗示,她极力忍着怒火,用嘶哑的声音说:“你最好有妥当的理由!”随即给身旁的奶娘使了一个眼色。
“二小姐!”奶娘不甘心地叫了一声,见陈红衣对她摇头,非常不满地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门一关,陈红衣马上发作了,“林天浩,不要以为姐姐与你亲厚,你就,你就……”
“师姐,天浩只是想查出杀害绿袖师姐的真凶,决没有轻薄的意思。”林天浩看了一眼秦威。秦威只得摸摸鼻子,又一次转过身,关上了窗户,背对着他们。
“师姐,我刚才看到绿袖师姐的乳根穴被银针刺过。极乐散味道浓烈,师姐对药性极为了解,不可能毫无挣扎……”
“对!”背对着他们的秦威连连点头,“绿袖姑娘的脸颊,脖子无丝毫瘀伤,之前我看过她的双手,并无任何伤痕……”
“师姐,我们在药庄的时候夫子也讲过,人遇到危险时,必定会挣扎,造成气血凝结……”
“你也背过身去!”陈红衣看着林天浩,眼中已没有了怒气,神色中却带着尴尬。见四周再无其他人,林家两兄弟双双背对着她们,轻轻撩起了姐姐的衣襟,拨开她的左乳房,触目惊心的小红点让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针……”
虽然是乳根处,但四周的脂肪远厚与身体其他部位,即使用最长的针灸针,要想隔着衣物,在乘人不备的时候把人弄晕,然后再把针拔出,必须手法十分熟练,对身体穴道了如指掌,而且施针的时候必须做到快,准,狠。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乳根穴位于乳房正下方,所以行凶之人必定是正对着死者的,也就是说,如果陈绿袖真的没有呼救,没有挣扎,可能说明,她是极为信任他的!
林天浩与陈红衣深深明白这点,脸色愈加难看了。以他们对山庄众人的了解,能有这样手法的,除了现在的吴老爷,就只剩下已故的吴二娘了。至于吴大娘与吴文博,甚至现任当家的陈仲瑞,都不懂这种隔着衣物,瞬间扎针的方法。当年,吴二娘不顾众人劝阻,嫁给了孙继业,吴老爷再也没把这样的针法教给任何人。
“难道……”师姐弟对视一眼,不敢相信心中的猜测。
“你们想到了什么?”秦威焦急地询问,却无意中看到了一旁窗户前的人影,对两人摆摆手,指了指窗口。从人影的位置看得出,他并非路过,而是有意在偷听他们的谈话,三人脸色变得颇为严肃。陈红衣犹豫了一下,拉住了疾步而去的林天浩,轻轻对他摇摇头。
“林师弟,为什么刚才你没有一刀杀了孙继业?一定是他害了姐姐!”他一边说,一边往窗户走去。
可能因为那人感觉到屋内说话的声音在移动,人影离开了窗口。陈红衣疾走两步,推开了窗户,只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往内院而去,无法看清是谁。
陈红衣“嘭”一声拉开了门,见奶娘站在门口候着,问道:“奶娘,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人经过?”
“二小姐,怎么了?”她一脸茫然。陈红衣若有所思地关上了房门。
秦威看着陈红衣一系列的动作。她的行为举止与往常无异,只是那种异乎往日的冷静让秦威有些诧异。“难道人真的在挫折中才能长大?”他思索着,向两人道出了之前在另一边的窗户上看到人影的事情。
两扇窗户,两个方向,两次出现偷听的人,到底是大厅一旁的吴家院子的人,还是后院的人所为?
下午的时候,官府已经把孙继业送到了山庄。陈仲瑞把他与陆琛一样,安排在了客居,派小厮二十四小时“伺候”着,两人的饭食由专人准备,屋内窗户已经封上,所有的日用品都由张管家亲自确认。至于江南陆家,不用陈家安排,县令恐怕早已去送信了。
听过林天浩的解释,秦威也知道,第一嫌犯无疑就是吴老爷了。虽然他与吴老爷的交集不多,但从表面看,他觉得这老头是十分忠心于彩虹山庄的,更何况山庄的太夫人还是他的姑姑。
陈绿袖之死,自然有人通知了一直避世的太夫人,以及两位老夫人。据回报的人说,三人虽然伤心,却没有看曾孙女,孙女最后一面的意愿,只是表示,会在佛祖面前为陈家祈福。
由于徐氏一直卧病在床,葬礼在陈仲瑞夫妇的主持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衙门派了几个捕快住在山庄,美其名曰破案,每日只是找人问问话,丝毫没有什么头绪。
秦威与林天浩这边,虽然有了嫌疑人,却苦于没有证据,也不能告诉其他人,陈绿袖是因为穴道被扎了针,才会在昏迷后被人灌了药。案情完全陷入了胶着状态。
因为陈仲瑞的坚持,陈绿袖葬入了陈家祖坟,埋在父亲陈伯祥的身旁。送葬的队伍刚回到山庄,就迎来了官府的,拿着几张画像,据说是官府要重金抓捕江洋大盗。
若在平日,秦威一定会好奇,古代的盗匪长什么模样,不过此时此刻,他只想破了绿袖之死的谜案,然后离开山庄。直至第N个人拿着画像对他指指点点,他才拿起找来了官府的布告,不看还好,一看就吓傻了。原来朝廷通缉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秦威,罪名是,杀人,劫财,越狱。
“我居然成了江洋大盗!”秦威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画像,“杀人,劫财,越狱……”他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然后想起了牢狱中生不如死的日子,猛地醒悟了,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他要离开山庄,躲避追捕,再也不要回到监狱中!
远远地,林天浩看到了他的焦急,急忙跑去来,拉住了他的轮椅,“二哥,你这么着急去哪里?”他拿过秦威手中的布告,不疾不徐地说:“你也觉得很像是不是?赏银千两,看来这个秦威还真是穷凶极恶之辈。”他并没刻意压低声音,四周的人清楚地听到了他的话。
秦威当然知道他在演戏,只能配合道:“可惜我坐着轮椅,哪里杀得了人,劫得了财。”
“二哥,你的腿一定能治好的。”林天浩一边说,一边推着他的轮椅往客居而去,刚进房间,“嘭”的关上了门,语气全完变了:“你这么急干什么?这些布告只是官府例行公事而已,你现在是林天佑,不再是秦威!”
“你不是我,当然不着急,看看这画像,哪个都会觉得,这就是我!”秦威打开衣柜,拿出自己的衣衫,胡乱包裹在一起。
林天浩冷冷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满是失望。“就是你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才累得别人……”
“没有人不怕死,好死不如赖活着!”
“活着!”林天浩冷笑一声,“那你觉得,你去哪里,才能活着?山庄有布告,山下的镇子同样也有,那里还有捕快,有衙门,有贪钱的村民。”
秦威颓然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官府不可能只在彩虹山庄通缉他,现在他是过街的老鼠,砧板上的鱼肉,也许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林天浩见他认清了现实,把他拿出来的东西又一件一件还回了原位,解释道:“山庄的人盯着你看,只是觉得你很像布告上的人而已,暂时还没有人联想到你就是他。当家的和吴老爷正在研究如何治疗你的腿伤,我正好利用这些日子好好查查绿袖师姐的事。”
人都是自私的。虽然对陈绿袖颇有好感,但这时的秦威哪还有心情思索案情。不过听到自己的腿可能还有救,心中不禁多了一份期待。只是相比蹲监狱的痛苦,他宁愿永远坐着轮椅过一辈子。
林天浩见他依旧一脸愁容,也说不出其他安慰的话,只是告诉他,彩虹山庄一向不理朝廷的事,也不会贪那一千两赏银,所以相比陌生的环境,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秦威默默听着,看了一眼一旁的布告,心中满是苦涩。就像林天浩所言,他已经是通缉犯了,又能走到哪里去呢?转您想想,他又有了另一层恐惧,说道:“如果你有一千两,足够开一家医馆了。你自己说的,你和牡丹,王叔他们并不熟,何必……”
“你这是试探吗?”林天浩有些气恼,也有些好笑,“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就是秦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