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狭。
如果躲过去倒也罢了,偏偏诸风的视线定格在他的身上。
这让巴岩在事后回想起来,都觉得很窝囊,他本来带人来寻仇,在旅店中大肆搜查,见到正主儿反而避之唯恐不及。
直到他后来理解了一个名词叫“心理震慑”,突如其来地遇见心存畏惧的人引发脆弱心理,潜意识地会采取逃避的动作,方才原谅自己。
巴岩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朝诸风一指:“就是他。”
巴越昌丘脸色一变!
诸风微微一笑。
旁边的乡民呆若木鸡。
圈中的局面是众人注目的焦点,巴越昌丘无可退让,大吼一声扑了过来,张牙舞爪,门户大开,恃的是一个“勇”字。
这个字在诸风的身上也用得着,他同样勇猛,但绝不鲁莽!
如果像巴越昌丘一样恃勇而为,他早就死了,不用等到猝不及防被佟兴东一枪爆头。
死过的人更加沉着冷静!关于这一点,死过的人都有共识。
巴越昌丘的拳头在瞳孔中逐渐放大!
诸风突然一伸脚。
不是踢,也不是踹,更不是绊对方的腿。
他只是把脚底对准巴越昌丘的膝盖。
这就够了。
巴越昌丘意识到不妙,但已经收不住势,他抬起的膝盖撞在诸风的鞋底上,身体失去重心向前扑倒。
他的身高186公分,体重78公斤,再加上来之前饱餐了一顿,至少还要加多一斤六两,接近80公斤重的庞大身躯迎面撞来,带起一阵疾风,声势迫人。
最好的办法是闪身躲开,避免面对面硬碰,让他踉跄倒地,然后再痛打落水狗。
一百个人里会有九十九个做出这样正确的选择,毕竟大多数人都是理智的,懂得首先保护自己。
剩下的那一个人,就是诸风。
他不避不让,迎着巴越昌丘的来势膝盖暴顶。
啪!
咔嚓!
第一声是巴越昌丘的下巴与诸风的膝盖猛烈撞击时发出来的,而第二声——
是巴越昌丘的下颌骨间自己发出来的。
很不幸,他的下巴骨折了。
巴越昌丘滚倒在地板上,没有昏厥,疼痛令他头脑清醒,他不住的呻吟悲号,就像他事先想象的那样,只不过,对象变成了自己。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诸风一出手,所有人都知道他够狠,但谁也想不到他这么狠。
挤满人的大堂里居然鸦雀无声,也不全是,有一个断了下巴的倒霉蛋在地上翻滚哭叫。
这天以后,诸风的大名就在贝贡镇传开了,据当时在场的一名乡民说,他在诸风的眼中看到凌厉的杀气,东兴会的人在他眼里,就像是乡下三黄鸡煮熟的鸡腿,吃完一只,还看着下一只。
他的说法令人难以置信,但当时各乡各村有三十多位乡民在场,异口同声都是这么说,别人想不信都不行。
诸风甚至没有出拳!
气势已经一面倒地压制住东兴会的人,他们一共来了7个,除了满地打滚的巴越昌丘,其余六位的想法惊人地一致:早知道该多叫些人来。
“打得好!”
乡民群中爆发出一声喝彩,随即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响起来,人人兴高采烈,仿佛地上躺着的那位是自己打倒的一样,虽然不是,但同样解气。
他们的情绪被充分调动起来,冲着东兴会的人,破口大骂着有之,出言恐吓者有之,撸起衣袖上前助拳者也有。
“还不快滚,信不信我打你呀……”
“像你们这样的,我一次打八个!”
“下次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真给佟老爷丢脸……”
东兴会的人见势头不妙,引发众怒可讨不了好,仓促扶起巴越昌丘抱头鼠窜,巴岩也想开溜,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不用猜也知道会是谁,巴岩慌了手脚:“大哥,我……”
诸风笑着说:“慢来慢来!巴岩,中午你请我吃饭,现在我也该请你喝一杯。”
“不用了吧?”巴岩苦着脸。
“礼尚往来嘛,应该的。”
“我不喝酒的。”
“那就多喝几杯,很快就会了。”
“那……我出去买两瓶酒回来……哎!哎!轻点,轻点……不买就不买嘛……”
巴岩虽然不算老实人,但现在却很老实,这样的变化并不奇怪,谁被诸风将一只手反扭在背后,都会变老实的。
乡民中走出来一个人,很传统地对诸风拱拱手,说:“老弟,这回可多亏你了,请问大号怎么称呼?”
别人客气诸风也客气,点点头说:“我叫诸风,只是路过这里,东兴会的吃了亏,说不定还会来找麻烦,你们要没事了赶紧走。”
那乡民说:“恐怕不行,我们都是各乡的代表,明天还要参加政府举办的‘缉凶大会’,一时半会怕走不了。”
诸风不知道他说的“缉凶大会”是什么玩意,反正跟自己一毛钱关系也没有,也不去打听,更没兴趣知道。
事情就是这么难以预料,巴岩想躲着诸风,偏偏被诸风捉个正着,诸风想避开麻烦,麻烦偏偏找上他。
“缉凶大会”不但与诸风有关系,而且关系密不可分,只不过在当时,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乡民们无疑对他要感兴趣许多,又有一人问:“诸老弟打哪来呀?”
诸风为难了。
回答别人的问题,如果不想说谎,最好的办法就是实话实说。
诸风不想说谎,但却不能实话实说。
他要是回答:“我从阴间来。”
乡民们会哈哈大笑,宁愿相信母猪上树,也不会相信他的话。
他要是再说:“我确实从阴间来。”
乡民们半信半疑,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看他的眼光也会大不一样。
他要是认真地接着说:“我真的是从阴间来的。”
乡民们相信了他的话,会吓得魂不附体,瞬间四散奔逃,边跑边叫:“鬼呀!”
这种情形很容易想象得到,所以他什么都不能说。
诸风不方便开口的时候,就只能动手。
他手上有一个被挟制住的巴岩,手腕稍稍一用劲。
巴岩立刻就倒了霉。
“呀!呀!疼,疼……”巴岩的牙齿缝间直抽冷气。
诸风借势朝众人一点头:“你们慢聊,我先回房间,问明白这个黑贼的情况,然后再把他交给警察。”
巴岩成了他解围的工具。
趁早开溜是好事,就算别人不把他当鬼怪看,聊得热乎起来,人家会问:“诸老弟是哪里人呀?父母健在吗?家中兄弟姐妹几人啊?”
这些都是聊家常时常见的问题,每个人都有父母,都有出生地,难免会有兄弟姐妹,没有人会例外。
除了诸风。
他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了,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更不要说父母和兄弟姐妹了。
他甚至想反问人家:“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哪里人呀?我父母还健在吗?我的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啊?”
因为他也想知道,在他这重生的世上,会不会有父母,会不会有兄弟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