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初起,已是晚饭的时间。
镇政府办公楼,空置的一间会议室内。
诸风双手反铐在背后,坐在一张椅子上,一眼望去,空荡荡的会议室里,除了他,只有几张椅子,他如果想说话,只能跟椅子说。
诸风叹了口气,他当然不会跟椅子说话,就算说了,也要椅子听得懂才行。
他忽然伸腿踢翻一张空椅。
啪!发出一声脆响。
房门立即被推开,一个人跳了进来,神情紧张:“啥?啥?你……别耍花招啊!”
原来椅子真的能说话,只不过它说的是“啪”,后面的话由跳进来的人补充。
诸风舔舔干渴的嘴唇:“獒狗,给我倒杯水来。”
看守他的人是獒狗,跳进来的人当然也是獒狗。
獒狗是保安队长,看守要犯的重要任务自然落在他的身上,他虽然没脑子,但看住一名被铐着的嫌疑犯,还是绰绰有余。
“你渴了?”獒狗关切地问
“嗯。”
“你看那是什么?”獒狗手一指。
“饮水机。”
“饮水机上面呢?”
“水瓶。”
“水瓶里面呢?”
“纯净水。”
“很好,你留意看。”獒狗说。
“看什么?”
“看水。”
“看水干什么?”
“看一看就很解渴了。”
“我看得见,但是我喝不到。”诸风依然坚持。
“那我就没办法了。”
“什么意思?”
“我又没办法帮你喝。”
“不用你帮我喝,你帮我倒一杯过来就行了。”
“真的吗?”
“真的。”
诸风心想,和白痴说话真的很费劲。
獒狗果然倒了一杯水过来,放在诸风面前的桌上,然后退开两步。
诸风看看他,又看看面前的水杯,干咽了一口唾沫。
“用不用我帮你喝?”獒狗好心地问。
诸风咬了咬牙:“不用。”
“那你怎么还不喝?”
“我在看。”
“看什么?”
“看水。”
“看水干什么?”
“看一看就很解渴了。”
这话和之前说的一样,只不过问话的人所问的话,和答话的人所答的话,恰巧调换了过来。
獒狗呲牙裂嘴地笑起来,诸风不甘示弱,也呵呵笑了起来,会议室里充斥着两个人莫名其妙的笑声。
两人的笑声忽然同时戛然而止。
“你笑什么?”獒狗瞪着眼。
诸风反问:“你笑什么?”
獒狗:“我笑你。”
诸风说:“我也笑你。”
獒狗问:“我有什么好笑的?”
诸风反问:“那我有什么好笑的?”
獒狗:“你死到临头,还不好笑?”
诸风:“哈哈!所以我才要笑你。”
獒狗:“笑我什么?”
诸风:“笑你无知。”
獒狗:“我怎么无知啦?”
诸风:“你见我关在这里,就以为我死到临头了,还不是无知?”
獒狗:“你才无知!”
诸风:“你无知!”
獒狗:“你连为什么被关在这里都不知道,还不无知?”
诸风:“哈哈!好像你知道似的。”
獒狗:“我当然知道!是我姐夫跟埃比德中校说,你来历不明嫌疑最大,十有八九是凶手,才会被关在这里。”
诸风恍然大悟。
果然是拉墨冬在背地里捣鬼!
他一直没露面,但更令人害怕,就像一条躲在看不见的暗处的毒蛇,明知他在,却不知他什么时候会露出毒牙,喷出毒液。
相比较之下,獒狗公开咬人,但和他一比,简直可以用可爱来形容。
门口忽然进来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她的手上提着一个食盒,就是给客人送餐的那种,里面盛着好几碗饭菜,她走过桌边,将食盒里的菜一碗一碗的放在桌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虽然没说话,但是很美。
獒狗一看见她,像躲瘟疫一样避开好几步,捂着鼻子对诸风说:“哈哈!你死定了,昨晚你喝了她开的酒,今天就被关在这里,再吃她拿来的饭,哪还有命在?”
这个被视为丧门星的女人,就是洛狄安。
诸风也同意獒狗的说法,叹了口气:“我现在后悔也晚了,反正已经被她传染,我现在也是满身邪气,吃不吃这些饭菜,结果都一样,只不过……”
诸风故意停顿,獒狗忍不住问:“只不过什么?你还有什么遗言只管说。”
“只不过这两次,你都挨得很近,我看你……”
獒狗心惊肉跳,几乎带着哭腔:“我、我怎么了?”
“只怕也快了。”诸风惋惜的长叹一声。
“嗷!”
獒狗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嚎叫,直接从门口冲了出去,身形之快,前所未见,一瞬间就不见了他的踪影,远远传来令人心碎的悲泣声。
房中二人相视而笑。
诸风端坐在椅子上,看看面前的饭菜,又看看洛狄安。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一杯水?”他问。
“不知道。”她说。
“是獒狗给我倒的。”
“他有这么好心?”
“没有。”
“那他还倒水给你?”
“因为他知道,我的双手被铐住,即便倒了水放在面前,我也喝不到,就像你拿来的饭菜,我看得见,但是吃不到。”
洛狄安咬着嘴唇:“你说这么多话,是不是想要我喂你?”
诸风看着她笑了:“我更想你亲我一下。”
这话倒过露骨,人家饱暖思**,诸风饿着肚皮就动起歪心思。
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洛狄安眼珠一转:“那好,我可以吻你一下,也可以喂你吃饭,但只能选一样,你选哪一样?”
“亲我。”诸风毫不迟疑地说。
洛狄安的脸微微红了,她和诸风大谈“搞一搞”的时候,都没有脸红过,但现在她黎花般雪白的脸上,飘上了两朵红云。
其实这只是女孩的见识局限而已,诸风早已成竹在胸,肯喂饭的女孩不一定肯献吻,但肯献吻的女孩一定不会吝惜接着喂饭,得到她的吻,饭菜已经吃了一大半在嘴里。
先索吻,再弄吃的,秀色可餐就是这么来的。
可惜他失算了。
洛狄安端起一碗清炖乌鸡汤,轻轻凑在诸风的嘴唇边,这碗汤满得要溢出来,诸风当然只能张大嘴。
他的舌头很快被汤淹没,想说话也说不出来,即使强行要说,也只是发出“咕噜、咕噜”难明其义的声音。
不是说好先献吻的吗?!这可是我的选择!!!
诸风不知道,女孩子容易健忘,明明说好的事,一转眼就会有选择性的失记,据说契约最初就是因此而发明的,用于将女孩答应的事,一件件地记下来,以便随时提醒。
可见男人为了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已经煞费苦心。诸风和洛狄安有没有订下契约?没有!那凭什么要洛狄安遵守答应过的话?
“咕噜、咕噜……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