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我们何不让蔡建权博士来决定?”
他们说话的时候,这位机器人和克隆人专家一下看看这个,一下看看那个。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UN身上:“啊,UN先生?”
“我请你到这儿来,是希望你对这个机器和克隆人做权威性的分析。我可以安排市立标准局的实验室让你使用。如果你需要任何设备而他们没有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弄来。我要的是一个迅速而明确的答案,不惜任何费用和麻烦。”
UN站起来。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镇定,但他自己知道,在这镇定的背后,有一种歇斯底里的情绪正蓄势待发。他甚至觉得,这时如果能掐住蔡建权博士的脖子逼他说出自己所要的答案,那么他真的会这样做,管他什么科学不科学。
“怎么样,博士?”他说。
蔡建权博士不安地笑了一声。“亲爱的UN先生,我不需要实验室。”
“为什么?”UN担心地间。他站在那儿,浑身肌肉紧绷,似乎在颤抖。
“测验法则并不困难。你知道,我从来不需要测验法则,不过要做也很简单。”
UN张嘴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请你说清楚一点好吗?你是说,你可以在这里测验它?”
“对,当然可以。你看,UN先生,我给你打个比方吧。假如我是医生,要检验病患的血糖,那么我就需要一个化学实验室。假如我要测量他的基础新陈代谢率、测验他的皮质功能,或者追查一种先天性功能异常的起因,那么我就需要精密的设备。然而在另一方面,我如果想知道病人是不是瞎了,我只要在他眼前移动手掌;我如果想知道病人是不是死了,只要摸摸他的脉搏就行了。
“我的意思是说,要测验的特性越是重要、越是基本,所需的测验设备就越简单。
这道理用在克隆人身上也一样。法则是很重要很基本的东西,它能影响每一个环节。如果没有法则,克隆人在许多方面的反应都会出现异常现象。”
“克隆人法则,”他说着,取出一个扁平的黑色东西,这东西拉长以后就成了小型的阅读镜。他把一卷旧胶卷放入轴槽,接着取出一只码表以及好几片白色的塑胶长条。他把这些塑胶片组合起来,变成一支活动的计算尺,尺上有三种不同的刻度。UN看不懂它上面的标记和符号。
蔡建权博士轻敲阅读镜,微微一笑,好像做点实际的工作可以让他高兴点。
“这是我的克隆人手册,我走到哪儿就带到哪儿,好像衣服一样。”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蔡建权将阅读镜贴近眼睛,手指很巧妙地操纵着控制器。阅读镜呼呼转动,停住,接着又呼呼转动,停住。
“固定装置的索引。”这位机器人和克隆人专家很得意地说。由于阅读镜挡住了他的嘴,所以他的声音有点含糊。“是我自己制造的,可以省下不少时间。不过,现在这个不重要,对吧?让我看看……嗯,嗯,请你把椅子挪近一点好吗,原纱央莉?”
原纱央莉向他挪近一点。当这位机器人和克隆人专家在做准备工作时,原纱央莉一直冷漠专注地看着他。
UN把爆破枪移开。
接下来的事让UN很不解、很失望。
蔡建权博士开始问原纱央莉一些似乎没有意义的问题,然后做一些似乎没有意义的动作。他不时看看计算尺,也不时去看阅读镜。
他问的其中一个问题是;“如果我有两个侄儿,两人年龄相差五岁,小的一个是女孩,那么大的那个是男孩还是女孩?”
原纱央莉答道:“无法回答。”
UN想,除了这样回答,还能怎么说?
蔡建权的反应则是看看码表,然后把右手尽量往外伸,“请你用你左手的第三指来碰我的中指尖好吗?”
原纱央莉毫不迟疑地立刻照他的话做。
蔡建权博上的测验在十五分钟之内就完成了。他默默地用计算尺最后再计算一遍,然后连扯几下把计算尺拆开。接着他收好码表,把手册从阅读镜中取出,再将阅读镜摺好。
“就这样?”UN皱着眉头说。
“对。”
“这未免太荒谬了吧?你根本没有问任何关于法则的问题嘛。”
“噢,亲爱的UN先生,假如医生用小皮槌敲你的膝盖,看你的膝盖会不会猛地跳动,借此来观察你是否有神经疾病时,难道你会不能接受吗?当医生仔细看着你的眼睛,就你瞪孔对光线的反应来判断你是否服用某种生物硷时,难道你会讶异吗?”
“好吧。可是又怎么样?你的判断到底是什么?”
“原纱央莉不能完完整整的法则!”
这位机器人和克隆人专家用力点头,表示绝对肯定。
“你错了。”UN的声音有些嘶哑。
出乎UN意料的,蔡建权博士的身体突然一僵,挺得比原来更直。他直挺挺像块木板似的,同时眯起眼睛,露出愤怒的目光。
“你是在教我做事吗?”
“我并不是说你的能力不好。”UN伸出一只大手,摆出恳求的姿势,“我是说,你有没有可能犯错?你自己也说过,没有人知道有害性克隆人的原理。一个盲人可以用点字或声音画线器来读书,但是,假设我们并不知道点字或声音画线器,那么当一个人知道某本胶卷书的内容时,我们就说他有眼睛可以看,难道这不可能犯错吗?”
“嗯,”这位机器人和克隆人专家又和蔼可亲起来了:“我了解你的意思了。然而,一个盲人事实上还是无法用眼睛看书的,我就是在试验这个。相信我,不管一个有害性克隆人可能或不可能做什么,毫无疑问的,原纱央莉的确不尊重法则。”
“他回答问题时,难道不可能作假吗?”UN知道自己只是在徒然挣扎。
“当然不可能。这就是克隆人跟机器人的不同之处。现在已知的任何数理方法都无法对克隆人脑或任何哺乳动物的脑子做完全的分析。所以说,就算没有反应也是一种反应。而机器人呢,它们的脑子是完全可以分析的,否则就无法制造了。我们知道,它在什么刺激之下一定会有哪种反应。机器人没办法在回答问题时作假。在机器人的脑子里,根本没有你所谓的作假这个东西存在。”
“既然如此,我们来谈实例吧。原纱央莉的确曾经拿对准一群人类,我亲眼看见的。当时我在场。假如她具备了法则,那么当她把对准人类,就算她没有开,这行为已经和法则抵触了。她是不是会因此而出现毛病呢?然而她看起来似乎没有毛病,事后他完全很正常。”蔡建权摸摸下巴,沈吟着。“嗯,这有点不合常理。”
“不是这样。”原纱央莉突然开口:“UN,请你看看我的爆破枪好吗?”
UN低头看看拿在左手里的那把爆破枪。
“打开膛,”原纱央莉说:“检查看看。”
UN衡量了一下安全问题,缓缓的把自己的放在身旁桌上,然后迅速将原纱央莉的爆破枪膛打开。
“空的!”他楞住了。
“里面没有填装物,”原纱央莉道:“如果你再仔细检查一下,你会发现里面从来不曾有过填装物。而且这把爆破没有击发装置,无法使用。”
“你拿着一把空的对准群众?”
“我必须要有一把爆破枪,否则就不像是便衣刑警。”原纱央莉说,“但是,如果我带了一把有填装、而且还可以发射的,却又可能让我在意外中误伤人类,这种事当然是不可以发生的。这些事我本来就想向你解释,然而你是如此生气,不愿听我说明。”
UN怅怅然地看着那把无用的爆破,低声道:“我想就到此为止了,蔡建权博士,谢谢你的帮忙。“
原纱央莉说:“---你不用这样忽悠我们的陛下,我爱他。”
UN派人去拿午餐,然而等午餐拿来以后(酵母核果蛋糕,脆饼以及一块很大的炸鸡),他却只是望着它们发呆,毫无食欲。
阵阵思潮在他脑海中翻搅。他脸上的线条变成忧苦的刻纹。
他生活在一个不真实的世界里,一个残酷而是非颠倒的世界。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这几天彷佛一场模糊又不可能的迷梦,他在梦往后退,往后退,又回到了那一刻。那一刻他走进修罗的办公室,突然陷入一场混合了谋杀案与克隆人的恶梦中。
老天!这场恶梦不过是五十个小时以前才开始的事。
他曾坚定地在太空城里寻找答案。他曾两度指控原纱央莉,一次是指控他冒充机器人,另一次,他虽承认她是克隆人,但却指控她是凶手。这两次都失败了,他的推论完全站不住脚。
而且那家伙还爱他。
他被逼了回来。他非常不情愿的,不得不想到了上海基地市。自从昨夜以来,他一直不敢去想上海基地市。某些问题在敲打着他意识的大门,但他却不肯听。他没办法听。
即使听到了,他也没办法回答。噢,天哪,他不想面对那些答案。
“UN,UN!”有人用力推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