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之后,安静下来的赵曼曼,抹着眼角拉住我坐在院子里石桌旁,一句一句的问道:“回来多久了?”
笑着摸摸她的脸颊,我说:“昨天才回的莲府。”
“之前都在哪里?”
“前儿都在嘉云关,崇侯还朝,边关无人镇守,我就顺路过去了。”
“嘉云关是不是很冷?”
“嗯,还好,将士们热情高涨,平日里做做游戏什么的,也不觉得冷了。”
细细碎碎的聊了一些家常,掩口干咳了一声,我轻问道:“那个,小世子这些天有没有过来?”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刚提到宁靖远,赵曼曼温婉的面容就沉寂下来,拧着帕子道:“提他做什么,非亲非故的。”
“怎么个意思,你们分了?”
“嗯。”赵曼曼囫囵吞枣一般的点头,“年前就分了。”
“为什么,你们之前不是还谈得好好的吗?”
赵曼曼叹口气,抬起头握住我的手道:“是,之前是都好好地,我们还说好要等着你回来,邀请你参加婚礼。后来,听说你染疾死在了虢国,我总是不能原谅自己,不能原谅靖远,就把结婚的心思都淡了。这两年,靖远在外头监管盐铁漕运,一年也不知在京都几回,他忙他的,我又冷漠我的,两个人竟越发疏远起来。前一阵子,我听说王府有意为他纳妃,我哥曾去找他一回,问他怎么回事。照以往他定会登门解释的,可是这次,他并没有来,我也不强求这段姻缘,大概这就是宿命。上一次去庙里给你上香,主持方丈说我与佛有缘,我听了倒是开心,想着你也走了,大哥也担得起责任了,出家做个清净的人也未尝不可。谁知不过是这么一想,可巧你就回来了,可见心诚则灵是至理名言了。”
“胡说什么?”佯装生气的瞪了她一眼,我直直望着她清澈的眸子说道,“你与他的缘分岂会说断就断,难道忘了小时候为了你跟我玩耍的事情,他吃了多少回醋了?你有你的苦衷,他未必没有他的苦衷,两个人要多沟通才好。”
“嗯。”赵曼曼含笑点着我的鼻尖,“别光顾着说我,你跟华生……我是说,你跟他结完婚了?”
“是啊。”
平淡的接受这个话题,我浅笑道:“他走了也有半年多了呢,想想时间过得真快,原以为会承受不住,一日一日心灰至死,想不到还能坚持撑到现在。”
“别难过了。”柔柔的摩挲着我的手背,赵曼曼温声抚渥,“斯人已逝,剩下我们要更加努力的活着。你们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能在宁国书写如此一段旷世传奇之恋,也算是难得。”
“是吗?”
自嘲一笑,我正要抽回手拈去她帽子上的毛絮,却听劈空传来一声暴呵。
“无耻竖子,还不把手拿开!”
嗯?疑惑的与赵曼曼扭头瞪向来人,我禁不住扑哧笑开。
院子外,袍服雪白,一尘不染,巍峨若玉山之将崩的少年,不是宁靖远又会是谁?
笑着打趣赵曼曼一眼,看着她含羞带恼的别过头去不理不睬,我站起身向宁靖远说道:“许久不见了,小世子。”
“莲左相?”宁靖远俊挺的双眉簇若春山,冷眼打量着我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也正是我想问世子的,你又如何在这里?”
“我……”斜睨着赵曼曼抗拒的身影,宁靖远尴尬的梗着脖子说道,“本世子怎么不能在这里?喂,还没问完呢,你插什么嘴?本世子听说今儿有人上赵府提亲了是不是,那个混账王八蛋不长眼啊?”
无语的摸摸鼻子,我决定好好戏耍这愣头青一番:“很不好意思,世子殿下,那个混账王八蛋正是区区在下!”
“是你?”
混合着惊讶与愤怒,宁靖远极力压抑着情绪,愤恨的瞪着我与赵曼曼道:“好啊,好啊,你们!要是本世子再来晚一步,差点错过好戏了。”
抬脚几个大步迈至眼前,不顾赵曼曼的挣扎,一把拉起她的手臂攥在怀里,宁靖远不怀好意的盯着我说道:“莲左相,本世子一直以为你对那个人情比心坚,想不到你也不过是俗人一个,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啊?还有你,赵曼曼,本世子自问对你温情款款,体贴有加,你冷冷淡淡爱理不理也就罢了,不过是一个月不见,你就想着琵琶别抱红杏出墙吗?”
“谁红杏?谁琵琶了?”气愤的甩开宁靖远的桎梏,赵曼曼言辞犀利的反驳,“我们赵家小门小户的,高攀不起皇室子弟。就请世子殿下回去吧,找个门当户对的,当你的王妃去吧。”
“你胡说什么?”
“谁胡说谁心里有数。“
“你跟我走。“
“我才不!”
“……”
嗯?这一集主要目的是表现宁靖远与赵曼曼打情骂俏亲亲我我破镜重圆吗?
扭头问着一旁忙碌的剧务,当听到不是的答案之后,我再忍不住,一拍桌子吼道:“都给我安静!我是主角,你是主角?”
哔!
像是添了遥控,我这么一吼,果然让院子里清静多了。
不满的瞥了两眼宁靖远,我说道:“把手放开,立正站好!听不听人解释了啊,你们俩的事,等拍完我的镜头,爱怎么说怎么说去。现在进入正题,我今天来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把你们俩的婚姻大事定了,省的我以后到了外地心里还不安生。反正你们赵家和十一王府都是有名的大户,发帖子请客摆酒席什么的,自然有人去操心,趁着还未过年,该操办的都操办了,争取新春的时候双喜临门也不错。”
“喂……“赵曼曼不好意思的推搡着我,“说到哪里去了?”
“还能说到哪里去,当然是十一王府咯。”
不安好心的曲解她的意思,我笑道:“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接下来你们自个儿琢磨红杏琵琶去吧,我那边还有事,赶着出城呢。”
潇洒的掸着衣服上的雪绒,我还没迈开步子,就被慢一步反应过来的宁靖远扯住腰带,冷声问道,“等等,你到底是谁?我印象里的冷漠古板的莲左相,决计不是你这副样子。”
掩口失笑,没等我自报身份,赵曼曼就弯着眼角说道:“还能是谁?你的老情敌呗。”
“是你?”
果不其然,宁靖远吓得一把推开赵曼曼,上下摸了一遍,又撕扯着我的脸皮说道:“妈的,你搞什么鬼?怎么换到这副皮囊里去了,出来,快给本世子出来!”
我擦,我就知道这货色不能给点阳光,否则你不知道他有多灿烂。
一巴掌拍掉他不安分的手掌,我没好气的骂道:“出来什么出来?小爷这是真皮的,再乱动剁了你的手指。喂,我这话可说前头了,要嘛,你今儿就回去准备聘礼,来赵府提亲了;要嘛,赶紧利索的滚蛋,我把曼曼带走,从此天涯海角,没你什么事。怎么样?”
“当然不怎么样!”无声白我一眼,宁靖远把赵曼曼搂得更紧,搭着她的肩膀,得意的笑道,“曼曼只能是我的,想娶她,你做梦去吧。”
“这不就完了吗?”
低头拉过剧务的手腕看了看表,哟,都早上八点四十了。
不便多逗留,跟曼曼说了一声对不住,我扭着宁靖远的衣袖,愣是把他给拉到了赵府外头。伸出手,我抖落两下说道:“拿来?”
宁靖远笑着拍了一下我的手掌:“拿来什么拿来啊?”
“银子啊!”直接挑明主题,我叉腰跟他算账:“你看看哈,小时候你常来我们家蹭饭吃,对吧?无比艰苦的童年是我带给你欢乐的对吧?现在能娶到赵曼曼,也有我一半功劳的对吧?拿你一点银子你还有什么说头?”
“我去你的苦劳吧?”宁靖远啐了我一声,“小时候你就没上我们家蹭饭吃?你有伤在床的时候,还是我大老远跑去看你的?再说了,赵曼曼本来就喜欢的是我,有你一毛钱的关系吗?”
“抠门了是不是?抠门了是不是?”戳着他的小身板,我暗恨道,“你现在不是监管盐铁漕运吗?那么肥的差事,揩点油给我不算过分吧?”
“是不算过分,可你要钱干什么?”
看着他困惑的眼神,我摊开手直言:“出去旅游怎不能缺银子吧?”
“哎呦,要不我说你俗呢!”宁靖远砸吧着嘴巴,无比藐视的鄙夷道,“出去大山大水的看着,您还提银。,哎呦,我的心脏,就受不了人家见天儿的跟我说银子。”
“滚你大爷的!”气愤不平的踢他一脚,我数落道,“要是我跟我大哥二哥一样,也娶个陪嫁清单列的跟故宫珍宝展似的,你以为我就不能视金钱如粪土吗?现阶段不是还没到那个境界吗?快点,别那么小气,多少给点路费啊。”
“俗气!”宁靖远不耐烦的从荷包里掏出一张纸来,递到我手上,“给,这是盖有我印戳的通用银票,可取用十次,金额没有上限。不过,你小子给我省着点花,我这以后还要养老婆孩子呢。”
“知道了,知道了。”
痛快的收好票子,我进院子里跟赵曼曼正式告别,又再次感激了宁靖远的雪中送炭之情,转身要走,赵曼曼却轻声叫唤一句:“哎,跟我大哥也告个别吧。”
脑海里浮现桑柳镇赵安的那次醉酒事件,想了想,还是少些纠葛的好,冲着他们摆摆手,我轻声道:“不用了,待我向他问个好,就说他的心意我明白,还是早些找个好姑娘结婚吧。没准以后回来,我还能过来逗逗孩子。”
“哎,你......”
赵曼曼还要劝解,宁靖远却低头吻下去,堵住她的嘴,摆摆手示意我快走。
含笑离开赵府,再次看了一眼这些熟悉的人熟悉的街道,毫不留恋的奔到莲府,轻装上阵。
宁生大概真的去找尉迟告白了,反正我驾着马车离开的时候,压根就没看到尉迟的影子。
大长公主入宫取出的通关文牒好像在后车厢里放着,我下车翻翻检了一遍,还是带在身边比较放心,谁知道宫里头哪会儿又抽风,再把我这个东西给收回去了呢?
枣红骏马奔驰在街道上,踢踏踢踏迈着小步,我坐在车前头摇头晃脑恼,昏昏欲睡。
哎,早知道就花点小钱雇个马车司机了,我也能潇洒潇洒啊,强比现在看着马头无所事事的好。掩口打个呵欠,手里的缰绳松了松,瞥过头看了一眼道路两旁的摊子,几年过去了,还是这些个老面孔,没意思。
怔怔的转头,余光里瞧见熟悉的玄色,我直勾勾的盯着,眼都不敢眨一下。
一秒、两秒、三秒!没消失,我不是在做梦!
果断的抬头看着身侧,尉迟大神正牵扯住我手里的缰绳,帅气的驾马扬鞭!
莲宁生啊,我就知道你丫玩不转尉迟的,你看看多么的便宜了我啊。
抱着尉迟的胳膊,我谄媚的笑道:“好侍卫,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定然少不了你的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