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巽在床下,用史巫纷若。吉,无咎。——卦五十七·巽为风
欲得真醍醐,
三毒须去除。
嗅无酥酪气,
自见如意珠。
劫火烧不然,
泛海浪中浮。
昔日强索者,
今日作他奴。
高淯几杯茶饮下,王晞大获知己之感,笑道:“章武公需要我做何事?请吩咐吧。”高淯放下茶杯道:“前几****父高相给了我一件俗务,但我年幼无知,不懂如何去做,六兄看我苦恼,提出借先生助我一臂之力,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王晞道:“却不知是什么俗务?”高淯道:“清查河北人口,主要是查出有多少荫户。”王晞道:“这可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怎么会交给章武公来做呢?”
高淯不好说是为了和二兄抢媳妇必须要做的,只得道:“不过检查罢了,应该不会得罪很多人。”王晞轻笑道:“那章武公有什么想法吗?”
高淯道:“我觉得如今拥有大量荫户的,除了鲜汉大族之外,寺院也是一大源头,我们可以从此入手。”
王晞道:“为什么不将各地无籍之户检查清楚,迁回原籍呢?”高淯道:“那样是不是太费时间,而且数量也不会太多吧?”王晞摇头道:“非也,章武公居庙堂之高,不太了解世情倒也情有可原。”
高淯诚恳道:“那请先生教我。”王晞颌首道:“天下动荡久矣,户口失实严重,与其同大族豪强争利,不如先将不产生利害关系的无籍散户查证清楚,这样国家得利,大族无亏,两厢欢喜,有何不好?至于依附寺院的人家,也可以着手调查,但我想结果不会太好。”
到目前为止,三个人给自己出过主意,每个都有区别,六兄高演教他以汉族大姓为对象调查;大兄高澄则指出了寺院的僧祗户;眼前的谋士王晞却将目光指向两位兄长都不屑一顾的散户……三方都有道理,高淯一时间实在难以决断,微皱眉头,面露难色。
王晞见他这个模样,轻笑道“此事并不急于一时,章武公还请考虑清楚,下官必当助你一臂之力就是了?”
高淯点头谢过,二人又饮了几杯香茗,王晞便告辞而去。
高淯将三人的说法一一列出,以备随时思索,一眼看去,三种方法各有利弊。
首先清查各郡大姓,这无疑是最省力见功的办法,他还想起了清河崔的小妾以还不上高额贷款为由,迫使农家成为荫户的故事,但弊端也很明显,如今鲜汉关系十分紧张,汉人本就将高家视为鲜卑,如此检查下去,势必引起汉人势力的反扑,于国不利。
第二种是检查各地寺院拥有的僧祗户,高淯翻阅了以往案例,寺院虽然势大,但一向不愿对抗官府,对付他们有很多办法,缺点是如今民生凋弊,国家正欲借宗教来稳定人心,两者若是势成水火,恐怕会适得其反。
三为检查各地无籍散户,好处是没有明显的侵犯其他势力的利益,缺点也十分明显,耗费时间,短期内难见成效。
高淯计算时间,二兄高洋所选的筑城任务,需到农闲时才能征集民夫完成,如今时方五月初,还有五个月左右时间,五个月之内将河北诸地踏遍,检查户籍,时间想来还是有些紧凑。
也不知会给自己搭配多少人手,高淯委实烦心的很,突然想到还在省内校书的李德林,心下暗道:不知李公子有什么好方法,我也去问一问罢了。
直閤省位与神虎门南的御史台附近,是一片幽静雅致的去处。
高淯在门前下马,将马拴在一株柏树上,直入省内,倒也无人拦阻。进门却见十几个宽衣儒生正围着中年文士闲谈,那文士身材偏瘦,颧骨突出,一双向外凸出的眼睛再加上两片薄薄的嘴唇,从外貌上看,似乎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
众儒生议论不休,那文士的表情却似乎不屑一顾,俾倪而视。待众人声音渐歇时,抬头傲然道:“我魏收岂会被这种小事困住?如今还不是得将我放出来?”
内中一个老儒生道:“别夸嘴了,御史台的饭菜滋味如何?可还没吃够吗?得罪了那位要钱取命的,还是老实消停一阵吧。”
中年文士魏收鄙夷道:“你这老朽好没骨气,不足与语,快快退下,没得脏了我的眼睛!”那老儒生也不以为忤,讥笑道:“你好有骨气,还不是走了尚书令司马公的门路?”
魏收不屑道:“司马公对我,乃是为国举士,岂如你所想的那般不堪?拿去看看!”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卷绢布,向老儒掷了过去。
老儒打开绢布,见右首写了几个字为“聘游赋”,当即冷哼了一声,一行行看去。
文士向来相轻,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些自诩经纶满腹,下笔成章的才士,有几个能真心互相佩服?
那老儒开始一目十行,渐渐的越读越慢,后来竟从头重看,字字不落,过了良久,才合上绢布,闭目凝神遐想。
终于长叹了一口气,双手捧着绢布交还魏收,朗声道:“魏先生大才,老朽佩服佩服……”魏收哼了一声,却不搭理,将绢布揣回怀中。
众人忙问老者文章究竟怎样,老者摇摇头,转身从桌上拿了一摞纸张,猛地在双手间揉搓,人群中有人喊道:“那不是您多日苦吟整理出的文稿吗?多可惜啊!”
老者面如土色,颤声说道:“两相比较,此物只配落入粪坑!”说罢将手中纸团大力朝地下掷去。
众儒生向来佩服老者的文采,如今见他妄自菲薄,却将魏收的一篇诗赋夸得无与伦比,不禁相顾骇然。
魏收却面不改色,仿佛此事是理所应当如此,扫视众人道:“诸君只得校点章句,切勿自出机杼,以免贻笑大方。”说完嘿嘿冷笑,众人都怒目而视,却见老人这等做派,都不敢放肆争较。
高淯站在门口,四下寻觅李德林不着,正要开口相询,却听门外一人朗声笑道:“惊蛱蝶又在轻薄,视天下无人吗?”话音刚落,从门外走进一个身着侍郎官服的文臣,丰神俊朗,长身玉立,直向堂中走去。
那老儒见了来人,眼睛一亮道:“杨侍郎,你回来了?病可养好了吗?看你面相清瘦多了。”
那文臣淡然道:“已不妨事了,倒是您老,看起来似乎不比从前了。”
老儒尚未答话,后面的年轻文士中有人喊道:“老先生本来很好,就是这个姓魏的一进门,就把老先生气着了!”
文臣握着老儒的手笑道:“您老何必与他计较,别人不知道他,难道您也不知?他魏伯起常在《任彦升集》中做鼠窃,不过一负才无行之辈,何足挂齿?”
老儒赧然道:“但他的诗赋确实强出老朽,使人不得不佩服。”
那文臣向魏收扫了一眼道:“当真如此超凡脱俗?我却不信!”为了给老儒出气,直向魏收挑衅。
魏收已忍了半晌,此时冲上来怒喝道:“杨秦王,休要逞口舌之快!你我笔下见真章!当场赋诗,一较高下!你敢不敢!”
那文臣见魏收已经火冒三丈,却淡然笑道:“佛助小儿,尽管拿出你的手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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