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心里有暴力,把暴力发泄出来。这要胜过披上一层非暴力的外衣来掩盖虚弱。——Gandhi
高仲密竟向西魏献城了!
才到黄河浮桥,离虎牢还有好几天路程的高二娇妻李昌仪听到报信的家仆说出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过了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心急火燎的催促车夫道:“中途不休息了,赶紧赶到虎牢去,一步也不停!”车夫也看出情况有异,快马加鞭朝虎牢城驰去。
“这个死鬼!竟不顾奴家的死活了吗?!”李昌仪心中恨恨的骂道。
一介刺史,斩关献城,想死敌投降,他家的亲眷是无论如何不会被赦免的,他竟然不等自己与他相会,就急匆匆的生变了。
李昌仪不管颠簸的快要散架的娇躯,全部心思都乱想着耳闻高家处决囚犯时的种种酷刑,当真是生不如死,身体不由得抖如筛糠,在摇摆的车厢中阵阵发凉。
远远传来一阵呼哨,李昌仪心如惊弓之鸟,忙伸柔荑掀帘四处探视,见东边不远处烟尘乍起,四五十骑轻骑风驰电掣般朝自己的马车奔来。
轻骑眨眼便到近前,几匹马围着并车打转,一名骑兵问道:“车里什么人?报上名来!”车夫平日里也是仗势欺人的主儿,心中虽然害怕,口中却不让步,亢声道:“这里面可是官家的内眷,你们是谁家的兵卒,胆敢放肆,小心你们的贱命!”
众轻骑听到口气挺硬,倒也不敢贸然造次,便扬鞭道:“你一个车夫,张扬什么?赶紧对我们说明,究竟是谁家内眷,我们也好放你们走路!”
车夫无法,转头去向厢中的李昌仪询问,李昌仪咬咬嘴唇,灵机一动道:“告诉他们,我们是大将军的内眷,叫他们赶紧闪开!”
车夫答应一声,转身大声道:“实话告诉你们,车里是大将军家的内眷,快快让路,不然要你们好看!”
众骑一听是高澄的家眷,顿时相顾失色,纷纷闪开道:“小人等不知是大将军的家人,倘有得罪,还请别见怪!”
车夫重重哼了一声,就要扬鞭开道,却听到不远处骑兵群中有人慢悠悠的道:“慢着!”声音虽缓,但语气中却透出一股张狂之气,使人不得不依他的话而行,车夫又停住车,朝一旁看去。
骑兵群中闪出一匹马来,马上人年约四十岁左右,显然与中土人相貌不同,高鼻深目,满脸乖戾之色,深深的眼窝中迸射着精光,双腿夹着马腹,朝并车过来。
这人来到车厢边,摸了摸连鬓的卷曲胡须,冷冷的道:“把帘子挑开!”车夫适才逞凶得了胜,心中更是骄狂,又呵斥道:“车里是大将军的内眷!你有什么资格查看!你不要命了!”
这人并不答话,只扬起马鞭,朝车夫脸上狠狠抽去,车夫“哎呦”一声惨叫,被打的跌下车辕,只听那人冷冷的道:“别说是鲜卑小儿的女人,就是高王的妃子,我也有资格查看!”
说罢伸手将车幔扯下,从马上俯下身子朝车厢内观看。
李昌仪有一种被野兽窥视的感觉,浑身神经紧绷,眼睛不敢回视,只好低头看着自己的裙角,双手藏在衣袖中暗自摩挲,手上满是冷汗。
那人看清楚后嘿嘿冷笑几声,转头朝身后众骑兵肃然道:“听我的命令!以后不论是谁的女人,就算是高王的,也给我查验清楚了再放行!出了事我顶着!”众兵士齐声回应,声震旷野。
说罢转头对李昌仪狞笑道:“高娘子,去我的大行台府坐坐吧?”李昌仪捂嘴惊呼道:“大行台府??那你是……”
那人手扳着车厢,将一颗丑陋的头颅探进厢内,嘿嘿的喘着粗气道:“没错!我是侯景!”
李昌仪顿时四肢无力,瘫软在凭几上。
侯景伸出舌头舔着上唇道:“你这是要色诱本行台吗?放心,等你那死鬼老公惹出的事完结了,有的是你销魂的时候!”说着毫不顾忌的将李昌仪上上下下仔细看了几遍。
李昌仪胃中一阵痉挛,蹙眉抱胸一言不发。侯景按捺住色心,打马回去对一名骑兵道:“你去邺都给高王报个信,就说高仲密的婆娘被侯行台抓获了,让他仔细考虑如何利用吧!”骑兵领命,马上离开队伍,朝北而去。
侯景朝地下吐了口浓痰,肃然道:“打道回府!”众人簇拥着马车而行,将车夫脖子套上绳索在后面拖拽,不管他的死活。
高仲密献城的消息传到邺都,高欢勃然大怒,随手将陈元康刚刚递过来的佛陀雕像重重摔到地上,头身断为两截。
陈元康忙轻声劝解道:“事已至此,丞相还是赶紧思考对策才是,怒火烧身,于己无益。”右手却在袖中飞快揉搓着一件新的女式亵衣,脑中飞快旋转,思索对策。
高欢睚眦欲裂道:“废话少说!速速将崔暹那混账给我绑来!不!先打二十杖再绑来!!”陈元康极少见高欢如此震怒,当下不敢再劝,转身去寻御史中尉崔暹,自己慢慢准备,却命家仆赶去给崔暹报信。
崔暹听到了风声,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御史威仪,连车马都顾不上叫人预备,身着居家常服便跑去寻大将军高澄救护,到了才知高澄此时不在家中,而在邺都北城,当初三国时期曹操丞相府的位置新起东柏堂一座,这几日多于此流连。
崔暹不敢停留,撒开双腿朝北城跑去,也亏得他百忙之中还想到如此形象让人瞧去不好,没走人多眼杂的东城,而是从西边穿过凤阳门,脚踩在北城思忠里与永平里之间的狭窄泥泞的街道,向右转东西大街,一路疾奔,这才远远望见东柏堂所在。
东柏堂外翠柏成荫,建筑雅致夺目,但此刻崔暹哪有心思细看,跑上去急拍大门,咚咚作响。
进了堂中,却见高澄身着儒服,头发不挽髻,随意飘散脑后,手持一支彩杆羽箭,似乎正在游戏,跑过去一头拜倒,连呼道:“大将军救我!大将军救我!”
高澄随手抛开羽箭,笑道:“今日怎么如此不堪?这么没有风度,如何威吓百官?”崔暹哆嗦着双唇,颤声道:“高仲密向西国献了虎牢,丞相得知此事,大怒若狂,要陈功曹拿我杖杀,多亏了陈功曹相护,我才能与大将军再见一面。”
高澄也紧蹙双眉道:“想不到那高仲密竟然狗急蓦墙,作出这等无家无国的事来,如此倒把你搁进去了……”
崔暹涕泪齐流道:“季伦此生,幸得遇到大将军,方能一展抱负,不负我平生所学,只是时日短促,深恨不能长久侍奉,还望大将军以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季伦无缘,就此决别矣……”说着垂头叩首,泣不成声。
高澄听他说的真挚,也微微动情道:“中尉不必如此小儿女形态,今日之势,杀不杀你并没什么差别,只是父王震怒,一时不得依理判断罢了……”说罢思索了一阵道:“你便在此暂住,哪里都不要去!我倒要看看,谁有本事从我这里把人提走!”
崔暹五体投地,哽咽道:“下官多谢大将军回护之恩!”高澄摆了摆手,命人将他带到后堂歇息。
不到一个时辰,陈元康便寻上东柏堂来,高澄见到陈元康,鼻中哼了声道:“陈功曹,好手段,一会儿功夫,就知道崔中尉到我这儿来了!”
陈元康礼敬道:“大将军,此是丞相亲口吩咐,元康若不照搬,自身也不能保,还请大将军将崔中尉交出来吧。”
高澄怒道:“怎么?你还真敢从我这儿抓人吗?我这东柏堂却不是你们随意来去的所在!”陈元康笑道:“大将军若是执意回护崔中尉,还请大将军示下,下官该如何与丞相回复才好。”
高澄道:“我也不来为难你,我与你同去见父王,如此你就撇清了吧?”陈元康袖起双手,手指缓缓揉搓道:“多谢大将军体察下情。”
丞相府中,高氏父子一坐一立,都是面色不愉。
高澄先沉不住气道:“父王为何定要取崔暹一命呢?他可是人才啊!”
高欢怒道:“狗脚人才!因他一人引出这等祸事,还说人才!”
高澄道:“高仲密早已心怀不满,封隆之老儿与八郎将他后路堵死,他怕咱对他下死手,这才有如今之势,若要论罪,该几人同罪才公平!”
高欢上前冲高澄脸上猛抽了一巴掌道:“你还敢争辩!以为我不知道?若不是你对高二的女人起了色心,崔暹哪敢明目张胆的与渤海高氏打擂台?要说罪魁,那便是你!还敢与我喋喋不休!”
高澄捂着脸愠道:“那父王把我论罪好了!也脊杖二十!免官罢爵!让大家看看高丞相何等铁面无私!”
高欢听得暴怒,随手抄起案上的镇山剑道:“混账小子!老子宰了你!”高澄见状,转身就跑,高欢提剑赶来,高澄慌不择路,专拣曲折多弯的角落躲避,眼见高欢赶不上自己,转头挑衅一笑,却不防脚下一滑,直跌出去,百忙中回头一看,见墙角倒着一尊莲藕状的玉雕,正是前几日不见的金丝玉藕,听说是九郎步落稽拿去玩耍了,却不料丢在了这里,心中不禁叹道:“九郎,你真是要命的活祖宗……”眼前光芒一闪,双眉倒竖的父王高欢已站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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