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郎小心!”高澄忍不住大叫一声。
场上二人已斗了十个回合,眼见窦孝敬越战越勇,高澄不禁为高淯捏了一把汗,高淯不敢答话,只是凝神招架攻势。
虽然他早在段氏兄妹手中多次见过风雷枪的招数,但一来段韶极少使用,二来段昭是女子劲力到底不足。
适才下场时想好的许多招数在对方的速攻中竟都排不上用场,唯有用飞燕剑的“乳燕归巢”一式将自己包裹在剑网之中,此招敌人虽然攻不进来,但他却也无力反击。
又斗了十余合,窦孝敬冷笑一声收住枪,转过身不屑一顾的说道:“你一味做缩头乌龟,那还比试什么?如此没个了局,不必较量了!”
高淯尚未答话,观战的高澄却忍不住怒气往上撞,若不是眼下这个特殊的时刻,高澄岂会容这些人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而说来也怪,高欢的死讯并未传出来,包括娄昭在内的亲贵,对高澄或爱或厌,却没见有多少惧怕之情。
也许在他们看来,高澄仍是附着在其父羽翼下没长大的雏鹰吧?毕竟高澄军功未显,这在众人心中是个致命的短处。
高澄脸色发红,望着不辞而别的窦孝敬,侧头对身旁的小姨娄黑女说道:“姨母,孝敬是不是有些太没规矩了?对八郎下如此重手!”
娄黑女矜持的笑笑答道:“阿惠莫气,孝敬实心眼儿,只佩服有本事打赢他的人,对此我也没法说和,还得你自己想办法……”
高澄闷哼一声,沉着脸走下台去对高淯说道:“八郎,实在不行我们就不留在广阿了,窦家如今对那些将领究竟有多少影响尚且说不好,没来由的在此荒废光阴,并不划算!”
高淯低头思索片刻道:“大兄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你先行一步,我留在此处再想想办法,真的无法可想了,我再去寻你。”
高澄知道八郎一向心气高,如此被对方奚落他必然心有不甘,此刻再多说也无益,只得咬牙拍了拍高淯的肩头,独自先行离去。
当晚,窦家大宅中。
“孝敬,你是说高王或许死了?”娄黑女听到儿子的判断后,忍不住瞪大眼睛问道。
“没错!”窦孝敬双手支在颌下,皱眉说道:“否则以高大郎的性格,今日怎会忍下这口气而不当堂呵斥我?必是高王已死,他这才四处临时抱佛脚,听说他在到广阿之前,去了娄阿舅那边,这不就可以明白了吗?”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娄黑女不知道儿子肚肠中在做什么打算,只得随口附和着说道。
窦孝敬皱眉思索一会儿,站起身从身后的暗格中取出一个木匣,打开后拿出一摞书信,看信封的新旧程度,都是最近才收到的新函。
窦孝敬拍着书信说道:“母亲,窦家旧部如今多是各郡掌兵的司马或者边镇的军将之类,若我写信给他们,让他们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反了高家,你看如何呢?”
娄黑女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孝敬口中说出的,过了半晌才期期艾艾的说道:“孝敬啊……依娘看……还是算了吧,高家对咱们其实不错,我那二姊可还好好的活着呢……你要真做下这事,我可如何再见姊姊与兄弟呢?”
窦孝敬倔强道:“高家对我们谈何不错?这许多年连个官位也不曾给过我!只因朝野说我父败得失了国体,为了平息众议,就将我闲置在这弹丸大小的广阿城中!母亲啊!我实在不甘心啊!”
娄黑女忙劝解道:“我儿想要个官位,娘去与高大郎说,一定给孝敬个大官,说起来,这一点上,高家确实做的有些伤人。”
窦孝敬横眉道:“我窦家儿郎岂是伏地求告之辈?现在我还给他们一个机会,只要凭本事赢得了我,我就熄了此心,但母亲若是去给我要官,我便铁了心与众将造反去!”
娄黑女当年三十余岁才生下此子,向来爱若珍宝,加之窦孝敬性格孤傲,不喜与人攀谈,更使得母子之间关系隐然发生逆转,儿子倒像是长辈,母亲反成了听命行事的角色。
如今听到儿子说出这等灭门的言语,娄黑女也是只敢好言相劝,不敢直接呵斥其非分之想。
而从此处看来,高澄所料不错,窦泰虽然已死去多年,他的旧部却仍与其子有书信往来,隐然有尊为少主人之意,也就是说,窦孝敬的确对众将有着一定的影响力。
望着儿郎夺门而出的背影,娄黑女左思右想不得其所,只得跑到佛堂中整夜祈祷,恳求佛祖保佑这孩子不要做出傻事来。
造高家的反?你凭什么?
一旦那些将军真的反了,如今窦家没有一官半职,他们为何要奉你为主?事若不成,造反者一定会抬出窦孝敬这面大旗,以此减少自己的罪孽,说自己只是不忘旧恩,不得不如此罢了。
儿子在走向死路!
娄黑女想想以后的路就感到不寒而栗,该如何才能打消他愚蠢的念头呢?佛祖,你给我指点吧……
翌日清早,高澄与高淯一同来到窦家,看到高澄穿着利落,像是马上的行装,娄黑女问道:“阿惠你这是要上路吗?”
高澄点头道:“我还有事,今天就离开广阿,姨母好好保重身体,免得母亲挂念。”
娄黑女答应几声,接着问道:“怎么急着要走?不再问孝敬那件事了吗?”
高澄笑着说道:“我自己走,八郎却要继续打扰几天,这孩子心眼儿直,昨天输的不甘心,一定要再与孝敬比试比试,才肯服气呢。”
娄黑女笑道:“这脾气倒与我二姊相似,她打小也是这种不服输的性格,说起来,你们这几个孩子,我除了与你熟识些,就连二郎都没怎么相处过呢,六郎、八郎、九郎他们自然就更少了。”
高澄道:“既然如此,正好让八郎与姨母多相处几日,八郎心地善良,是个好孩子,姨母马上就会喜欢上他的。”
娄黑女点点头,又脸带歉意的说道:“孝敬这孩子被我惯坏了,有什么得罪之处你可要看在他战死的父亲和我的面上,别和他一般见识啊。”
高澄道:“姨母说哪里话,一家人不说这些。我这就去了,八郎,我留下皮都督听你差遣,如遇到变故,你可行使临机专断之权!”
高淯答应一声,与娄黑女一同送高澄出府,窦孝敬房门紧闭,不知在屋中做些什么。
高澄走后,高淯对娄黑女闲聊了一会儿说道:“姨母,其实表兄这次战胜反而不好,不知姨母知不知道窦家枪法的破绽?让我胜他一招半式,高家平安不也就是窦家平安吗?”
娄黑女皱着眉点头道:“八郎说的不错,只是我不大懂武事……这样吧,我拿风雷枪谱给你,你自己来看吧。”
高淯点头道:“如此也好,劳烦姨母了。”
过了片刻,娄黑女拿出一卷陈旧的卷轴交给高淯说道:“拿去吧,这就是风雷枪的枪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