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观我生,君子无咎。——卦二十·风地观
雍容诗礼冠时髦。
都忘却,
贵人骄。
横槊见英标。
道勇似,
当年嫖姚。
默含万动,
德尊一府,
歌寿听民谣。
绿鬓映金貂。
尽千尺,
青松后雕。
该迅速的时候,高欢从来不拖延,翌日清晨晋阳城外汾水畔人声鼎沸。
场上早已被布置的十分喜庆,今天既是十二月初一,又是为丞相九子行冠礼,东魏与茹茹国确定联姻的好日子,昨晚高欢与娄昭君商议后,更决定将腊日大祭祀也挪到当天举行。
不但晋阳大丞相府的衙署百官全部到场,城乡居民也有不少好事的前来看热闹,河畔摩肩接踵,几无立锥之地。
其实在北朝,冠礼已多年废而不行了,此次的盛世尤其令汉官们激动不已,在他们看来,这次的大礼仪虽然是为了显示与北狄和亲的诚意,更表明了高丞相对华夏文明的归心程度,有些眼眶浅的,泪水竟夺眶而出,觉得华夏复兴已有期盼了。
不过一夜之间,一座祭祀高台平地而起,上面供奉着土地神、四方神、以及佛道等诸般神祗,另有高欢之父,被追谥为渤海文穆王的高树灵位高居台上,他本是个任侠放纵的人物,生前可绝没料到自己竟有死后吃生猪肉的资格。
吉时已到,在庄严肃穆的《諴夏》乐曲声中,跪坐在祭祀台下的乐官们唱诵着赞歌。
“四方神接受我们的祝福,
在欢喜的日子天地酬功,
秋天丰收冬日储藏万世无忧,
一年又一年直至无穷。
勤劳的工作必有厚报,
谨慎的祭祀定有后福,
在吉庆的日子天神降临,
赐给虔诚万民恩泽无穷。
万神降临,万神降临,
乘着金鳞与彩翼降临,
仁义的功臣获得酬报,
忠诚的子民拥有安宁。
皇恩浩荡,皇恩浩荡,
福庆永无垠。”
在歌声中,蠕蠕大可汗郁久闾阿那瑰携手东魏丞相、渤海王高欢,身后随行的有蠕蠕国相弥娥、渤海王妃娄昭君以及两国重要的文臣武将。
当他们步入祭祀高台之上,高欢看着台下期盼的人群,轻声对阿那瑰道:“可汗,今年的腊祭之礼还请你开场吧?”
阿那瑰皱眉道:“我可不懂你们魏人这些门道,我还是给我的好孙婿加冠礼吧。”高欢微笑点头,转身朝台下一扬手,高声道:“大魏武定元年腊月大祭现在开始!”
锣鼓喧天,彩旗招展,人山人海,好一派吉祥繁华的光景。
经过一番喧闹,诸般祭祀已毕,高欢等台下静下来之后朗声说道:“今日的大会不但是为了腊祭,更是我大魏与大茹茹国两国联姻的好日子,大可汗将嫡亲孙公主许给贺六浑的九子为妻,从此两国永结盟好,关塞无尘!”
一语言罢,台下欢声雷动,尤其是周围观礼的百姓更是喜悦无限。
若说文武重臣还可能因为不再北征无法建功而稍有失落的话,普通生民却是全心全意的支持这个决定,这是自然的,又有几个愿意到沙场上枉送性命的呢?
此刻头戴空顶帻,身穿开国郡公服饰的高家九郎步落稽已在万众瞩目之中登上高台,按着乐点缓步朝父亲与蠕蠕可汗阿那瑰身旁走去。
高欢等九郎走到身边,朗声说道:“今日更是我九子行冠礼之日。”
说着低头朝身旁小小身量,但表情一如成人的九郎肃然言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成人了,我为你命名曰湛,望你清明澄澈,不要肤浅,不要自满,如此便是父母的孝子,大可汗的好孙婿了。”
已被命名为高湛的九郎步落稽闻言躬身行礼答道:“儿必不负可汗与父母之期盼,为两国的交好全心努力。”
高欢点头道:“好!为父相信你能做到。”说着闪身让出身后的阿那瑰,朗声道:“下面请大可汗亲自为高湛行加冠礼。”
阿那瑰呵呵笑着走到高湛身边,低头看神态飘逸的小娃儿,满心欢喜的捋着灰白虬髯道:“孙女婿,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可要比孝敬你父王还要孝敬我才行啊!”
高湛跪倒礼拜道:“大可汗已是我阿翁,孝敬阿翁是孙儿应尽的道理,怎敢再劳阿翁叮嘱?”
阿那瑰连连点头道:“好孙婿,这次我可算没挑错人!”说着抬头喝道:“将那冠拿上来!”
一声喝罢,高欢亲信谋士陈元康亲自捧冠而上,阿那瑰拿到手里,见那冠缁布所制,中间三梁,正是自古相传的三梁进贤冠,他也不懂个中含义,只是将冠戴在高湛头上,耳听陈元康朗声道:“一加进贤冠。”
阿那瑰俯身为高湛摆正新冠位置,正要拉起高湛说话,一旁的陈元康忙伸手阻拦,低声叮嘱道:“还有一个。”
阿那瑰皱眉朝后看去,果然见又有一个文臣端着礼器走上台来,来人相貌儒雅,正是之前在直閤省见过的给事黄门侍郎、高欢之婿杨愔,杨愔身穿齐整合体的官服走到台前,朗声道:“二加远游冠。”
阿那瑰暗自叹了口气,埋怨魏人规矩太多,伸手拿了远游冠,再给高湛系上道:“这次没有了吧?”杨愔闻言微笑道:“没有了,可汗与长广公辛苦。”
阿那瑰与高湛站直了身子,台下众人看着王公众人无不衣着华丽,仪态矜贵,都生出仰慕之心,暗恨父母没给自己生个好命,只能寄希望于神仙佛祖之力,回去定要可劲儿供奉孝敬。
然而汉官中却有不少暗叹世道不古,今日的冠礼与书上所载的制度实在相差太多,尤其是高湛作为丞相之子,竟然加三梁进贤冠与远游冠,此皆是王礼,尤其那远游冠,更是皇太子所有之物,如今却戴在这小儿的头上,实在是非驴非马,显得高氏出身贫贱,不通古礼,亦或是还有什么更深的含义在里面?官吏们却也不敢再想。
然而鲜卑勋贵却不将这些多余的礼节当回事,尤其是目睹了全过程的母妃娄昭君,她望着本来常腻在自己怀里的九郎小儿,还不到当年长子高澄迎娶皇帝之妹的岁数,小小年纪就能为父母分忧,心中真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诸子日渐长大,各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远比高欢诸妾侍生的孩儿要抢眼的多;忧的是儿郎们长大后,便不再像幼时那样依赖自己,作为母亲的那种心情,实在有着不是旁人可以体会的失落。
高台之后的汾河水缓慢流动,中间已有不少结冰粘连之处,与欢乐喜庆的心情不同,天地间也有人心情同样冰冷,不被任何喜悦所动。
晋阳城南的幽谷中,道荣法师缓步走进昏暗的深处,直到听见一连串规则的响动,才站定了垂头道:“师傅……我……”
黑暗中有人叹了口气,沉声道:“道荣,你仍然不听我的话吗?”
道荣不禁气馁道:“真想不到多番腾挪,最终仍是徒劳无功……这蠕蠕的名字真是阿那瑰的良配,他确实愚蠢似虫,竟被高欢蕞尔伎俩耍弄于鼓掌之中。”
黑暗中那人平静道:“你仍是只认为错在他人?从你的名号看来,就知你这人太过自负,往往轻视对手,由吾道荣,这种性格将会使你一败涂地。”
道荣沮丧道:“还请师傅指点……”
暗影中人道:“上次教给你的计策为什么还不施行?还是那点无谓的尊严作祟?”
道荣犹豫道:“只是……找不到好的切入点进入罢了……”
那人沉默片刻道:“我这些时日已物色了一个合适的人物,你寻机缘去结识他吧。”
道荣恍然道:“师傅你是指……”
那人却不再答话,道荣思索良久才自语道:“罢了……且与小儿辈做耍去吧……”说罢身影摇晃,也走入黑暗之中。
不远处的大丞相府中,高淯静静的待在自己房中,自从由壶关回来后,他便像丢了魂魄一样毫无往日生气,即便是昨夜母亲亲手送来的晚食,也还是原样放在桌案上,分毫未动。
那****站在李祖娥门前,无论说什么她都毫无回应,最终还是他心头火起,从窗子飞身而入,李祖娥的床榻上帘幕紧闭,高淯想走过去掀开说话,却被冷冷拒绝。
此刻他脑海中始终萦绕着当日李祖娥对他说的那句话:“我们今生无缘,还请章武公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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