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楚煜的心情明显有些失落。叶晴偷笑着问他，他却摇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我说呀，肯定是丢了你了，他才这副模样。”叶晴坐到座位上时，在莫弃耳边悄声说道。
莫弃微红着脸瞪了她一眼：“别乱说。”时至如今，她依然是容易想起上学期快要期末的时候，何问突然转过头幽幽的一句，你喜欢楚煜？当时莫弃吓了一跳，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话。那尴尬的，就好像做贼被人逮着个现场。
“呵呵。”叶晴抿嘴低笑。
“还调侃我，小心我告诉何问说你喜欢他。”莫弃低声威胁，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切，那书呆子。”叶晴不屑地瞥了一眼埋在书堆里的何问，突然轻笑了起来。
何问是书呆子，谁都知道。与谭诗雨的努力不同，至少人家谭诗雨还喜欢唱歌，曾被人誉为班级周杰伦，而何问则是纯粹的以读书见长，而且这人只要一看起书来，那是完全可以进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境界。
这是连谭诗雨都服了的。
叶晴有一次问他：“我们这么吵，会不会影响到你啊？”那时她和莫弃正在研究各路明星。
初二，是一个追星的年月。
何问从茫茫书海中抬起头来，扶了扶鼻梁上重重的眼睛，迷茫地说道：“啊？你说什么？”
叶晴彻底无语。
从此，何问书呆子这个名号就在叶晴的嘴下诞生了，完全在意料之中的是，没有一个人提出对此质疑。
“瞧瞧你，这眼波荡漾的……”莫弃凑近叶晴暧昧地一笑。“记得何问说过，你长得很好看。”
“这是事实。”叶晴微抬着下巴，“不过，我好像记得，那天他只是嗯了一声而已吧，这个我长得好看好像是某人说的嘞。”
“切，不解释不解释哈。”
一阵寂静过后，莫弃突然转了话题，神色凝重地道：“我先前在老师办公室门口有碰到过程子扬，当时右眼皮跳了跳，感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而且，在他身上我依稀嗅到了阴死气息。”
“什么？”叶晴一惊，这次她没有调侃莫弃的狗鼻子嗅觉，同样的一脸凝重道：“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莫弃摇了摇头：“当时我急着赶来上课，哪有时间去偷听，况且，你知道我的原则的，即使有时间，也不会去干那些打探人家隐私的事情。”
叶晴不赞同：“怎么回事隐私呢，若真的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怎么办？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那个时候关系多好，唉，现在即使疏远了，我们也应该尽我们的力量关心他，帮助他。”
“他家里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说真的，如果我是他的话，肯定会压得喘不过起来，能一直保持着那么好的成绩，我真的很佩服他。”
这世界，总有那么一些人，无论他怎么努力，都赶不上不如他努力的人，但有些人，却是能够努力得，令所有人都无法超越。
程子扬，就是后者之一。
被死党提及记忆中的那抹温馨，莫弃目光有些迷离。
现在她家里的墙上，还留有他们小时写过的毛笔字，壁柜背面，还有用铅笔和圆珠笔写着的加减乘除，组词造句。小时候玩过家家，他们六个人，用不锈钢饭盒煮饭，用无跟酒杯做碗。他们还给各自化妆，林慕当时还被众人捉住，恶作剧地用口红给他那好看的眉毛涂上了一抹红。
他们会在河里捉螃蟹，这捕捉技术还是程子扬手把手教的。还会在晴天去爬上，遗乡的丘陵，被他们爬过了不少，有一次去爬的那山太远了，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那一天，所有人回家都被各自的家长训了一顿，属莫弃的最凄惨，还被罚跪在煤炭烧过后的冷却灰烬上，足足跪了一个小时。不过小孩子向来忘事快，过不了多久，又齐齐邀着到处野去了。
“其实我一直都很佩服他，从他二年级时刚入我们班说的那话，我就开始佩服他了。”无论经过多久，莫弃都不会忘记，那个倔强的男孩子，在阳光下，一字一句地说着，无论你叫我做什么，只要能让我念书，我都能够！
他的懂事，让她羞愧。
“但是我不能没经过他的同意就打探他的消息。”莫弃顿了顿，看向叶晴，“等下了晚自习，我们去问问吧。”
“你那神棍之术，应该能用得上。”
晚自习前的读报唱歌铃声响过。
“村里有个姑娘叫如花，长得又丑又难看，一双豆大的对子眼……”
不知谁用着方言吼了这么一句，顿时哄堂大笑。笑过之后，不少男生随着这声音，也咆哮了起来。
不久，女生加入。
班里顿时如同沸了的稀饭，不是一般的闹腾。
晚自习后，两人从座位上起来，正准备去找程子扬，却被勿伤一把拉住了。
“什么？子扬爸爸出事了！”两人声音虽然低沉，却都齐齐变了调。
“嗯。”勿伤小声说道，“在山上不幸失足……”
话还没说完，勿伤就细声哽咽了起来。
若说小时玩伴疏远，也只是莫弃和叶晴同程子扬与林慕两人疏远而已，只因为隔了一个初一，隔了一年未知的成长。但勿伤不同，她和程子扬不仅小学初中都同学，而且除了这个初二，以前都是同班。他们的关系自然不是莫弃两人所能比的，所以勿伤算是第一批知道这个噩耗的。
莫弃拍了拍她的背，眼睛微眯：“救回了么？”由于父子血脉相连，气息相关，磁场相近，所以程子扬父亲带给其直接反应，莫弃看得清清楚楚，那阴死之气的浓郁，恐怕……
这般说，只是缓个心安罢了。
勿伤摇头。
莫弃眼神一暗，与叶晴都沉默了下来。程子扬的家境不好，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不是最大，在他上面有个姐姐，高他两个年级，如今正在念高一，程子扬之所以成绩如此优秀，与他寒暑假钻研姐姐的超纲书本有着很大的关系。在他下面，还有两双胞胎兄弟，这两个年纪不大，才刚上小学一年级。这一大口家子的生活费教育费就全压在两个大人身上，为了让孩子接受到好的教育，两大人不得不分配任务，母亲负责小本生意，摆摆摊子，而父亲则在乡里到处寻找赚钱机会，例如给人挑水泥，挑沙子，送煤炭等重力活，有些住的远的，他就只能干了活之后，摸着夜路回家。才四十岁刚到，却已经是两鬓斑白。所以程子扬心酸，心痛，只能逼着自己懂事，逼着自己成长。他是免了赞助费进昌华的，甚至因为成绩优秀，学费都被学校免了，校长知道他家庭困难时，还给了他一些特殊的关照。也许，在昌华，他是幸福的。因为他感觉到了自己的价值。
但这噩耗的突然袭击，真不知道程子扬他，能不能撑得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