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早晨来得更早。第二天起床,石百炼有些神思恍惚。妈妈给她热好了甜酒冲蛋花,这是家乡迎客的早餐。爸爸一大早就去镇上,买好了香烛纸钱,昨晚上开始下起毛毛细雨,整个乡村笼罩在轻纱中。
去祭拜爸爸,通常都是石百炼独自上山,周刚夫妇把她送到水塘那边,等着。
石百炼穿着雨衣,手上拎的朔料袋子有点沉。雨越下越大,刚才还只是润物细无声,现在开始斜扫到脸上,眼睛里了。山路不好走,挺滑,石百炼麻木地往前挪动。
山路的那边,从岔道口,径直走过来一个人。石百炼眯着眼睛细瞧,她停住了,似乎看见爸爸的影子,肩膀宽,走路也是这么板得直直的,哦,不是爸爸,爸爸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系带子的皮靴。那个人走到面前了,他把伞罩过了石百炼头上,接过她手上沉沉的包裹。两人都不说话,就是机械地前进。
爸爸的坟头清清爽爽的,村里人应该有打理。石百炼插香烛,摆了爸爸没见喝过但提及赞誉的西凤酒,她要放鞭炮点香烛,手颤颤地,火柴怎么也划不燃。站在那边树下的人过来,打火机啪地引燃了香烛。他眼睛示意,不见反对,动手拿起鞭炮绕坟头一圈点燃了。
在这寒冷而夹裹着雨丝的气流中,红色的炮竹纷飞,硫磺的冲味给了人间温暖。石百炼相信科学,但是这个时候,她只愿意卑微地祈愿于神灵鬼怪,虔诚地叩头,额头和爸爸坟头那衰竭的黄草碰触,她感觉到了触摸和踏实。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她跪在地上,雨悄悄地浸润成个圈,她身在水洼中间,却不能自由沉浮。
他过来扶起了她。
下山的路,他牵着她,一步一步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