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10月份已经薄寒，天空高远，太阳光亮却不灼热。从周五就开始叨念，好不容易到周日，早晨10点一过，叶蓓蓓敲响石百炼家门，连哄带骗地，把人塞进了她那辆红色CRV，聚会名义为毛晋生日。
今天叶蓓蓓做好周密计划了，先四人行吃个饭，然后她和毛晋找借口开溜，让石百炼和叶明晓谈谈。
她知道这个事情悬，但还是希望尝试一番。前天她和老妈谈起的时候，那位乐天派的老太太都不看好。她家人熟悉石百炼，听蓓蓓说起，应该是个聪明文静的好姑娘。但是，正如家属团说的，两人的生活环境和个性迥然不同，对于一个在仕途上雄心勃勃的男人来说，太太在客厅将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粉墨登场的时候经常要有，嬉笑怒骂都得自如。石百炼是典型的，甚至内敛得有点极端的知识分子，面皮薄，心思单纯，这两种人凑合过日子，即使对上眼了，迁就配合，但是对双方事业却肯定谈不上帮益。
两人到凯悦的时候还不到11点，毛晋已经等在咖啡厅那边，旁边叶明晓拿着笔记本还在写写画画。
“他们来了！”毛晋轻轻撞下未来大舅子，打趣问，“怎么样，女科学家长相不都是恐龙吧。蓓蓓老早就想撮合你们。”
叶明晓一笑，他少年老成，只有在妹妹和这活宝面前会开朗些许。看旁边的那个女孩子，应该就是妹妹电话中提及的“老板”，身材纤瘦的一个年轻姑娘，穿着黑色大衣，气质沉静。
两位男士站起身，毛晋已经很狗腿接过了叶蓓蓓的挎包。他们决定先在大厅这儿聊会天，然后去喜临门吃粤菜。
叶明晓国外读过两年MBA，也在康州，和留学多年的石百炼倒是有些话题。那个城市有著名的嘻皮文化，尤其以石百炼的母校为甚，即使两耳难闻窗外事的苦读，但平时教授们的狂语厥词，肆意怪诞也屡见不鲜。
四个人谈起电影“美丽心灵”（ABEAUTIFULMIND）中那个英俊的数学家NASH到底是真正妄想型精神分裂症患者还是对现实的逃避。石百炼心里有些唏嘘，当年在校园里，这个经常拿把伞弓着背的老头神思恍惚，优雅却也尘霜满面的ALICIA默默地陪伴着，漫长的岁月证明，NASH一生中这个女人陪伴比诺贝尔奖获取更重要，即使他们有过离弃。
旁边有人经过，叶明晓已经站起来打招呼了。石百炼正喝水，抬头一看，正和裴戌眼神对上。叶明晓和他很热络地寒暄，都是大院子弟，认识很正常。叶蓓蓓有说过，她家俩兄妹和甘恬俩姐妹，裴戌俩兄弟，儿童到少年时代都是前后楼，后来甘，裴两家老头调到部委任职才搬离。孩子群里，叶明晓是政委，裴戌做司令，小时候都是蔫坏蔫坏。
裴戌来这边和人会谈刚结束，叶明晓邀他一起吃饭。福临门就在酒店里面，口碑不错。裴戌显然知道现在是什么状态，很了然的朝叶蓓蓓一笑，就道了再会。
吃完毛晋的生日蛋糕，叶蓓蓓到底还是没能单独溜走，因为石百炼已经礼貌告别了，她今天还需要回所里看一下测试数据。老板这么说，叶蓓蓓也只能追随，她虽然爱玩，但对于工作非常上心，而且，她看老哥眼神亮晶晶的，觉得有戏。
周末研究所人还一堆，搞科技的人基本都有点偏执。叶蓓蓓扭扭捏捏地蹭到石百炼的办公桌，也不说话，就傻乐。
石百炼本来埋头翻文档，一抬头，茫然地看着眼前这张大笑脸，她的神明完全还沉浸在数据和各类信号触发点。
叶蓓蓓刚才吃完饭后，私下逮住叶明晓，笑脸摆上，那个狡猾的人就知道该汇报什么了。“你还是不是姑娘家呀，含蓄点，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大大咧咧地，慢慢来。”叶明晓刮了下妹妹的鼻子，心情看来不错。
叶蓓蓓哀叹了，她有点觉得老妈说得没错，困难不在哥哥，就怕石百炼不开窍。这么多年的相处，她觉得自己有责任来管这挑子闲事。
叶蓓蓓世故，在偌大的这个城市中，有人为温饱祈求，有人被命数折腾，有人受道义指责，等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芸芸众生，百怪千奇，再纵是鲜衣怒马，觥筹交错，热闹过去也终是寂寞。但是，她遇见了一个石百炼，不知道逢迎，不懂得取舍，世事纷争纤尘不染。同时，她作为工作助手，三年来，每每为这个淡薄女人智慧的创造而激动，她喜欢并且由衷地尊敬石百炼。但是，天才在某些方面是缺失的，石百炼生长于偏远乡村，9岁开始县城中学寄宿，懵懂青春的时候在异国苦读，她的生活经历局限于书本上的知识和校园见识。即使现在，业内同龄人少，交流也就限于专业问题。叶蓓蓓自觉，事实上也是，在这个城市，她基本算石百炼的亲人和最好朋友了，她负责张罗琐事，包括催促她恋爱，成就场婚姻。
“上一次，杨姨还问我，你是不是又要休假探亲了。”叶蓓蓓决定这次把话挑开了。“还说，你家属干嘛不调回来呢？”杨姨是门卫处收发邮件的，叶蓓蓓经常蹭她的咖啡。石百炼一年中经常有几个月逗留外地，实验室的学生和院里的同事就有猜测，石研究员家属在外地，她每年借调做项目，顺便夫妻团聚。
石百炼抿嘴一笑，好像这是多么有趣的事情。叶蓓蓓生气了，她记得有一次学生当面问起这个“分居”出差问题，石百炼也是这般默认。
“你想一辈子这样啦？”叶蓓蓓火爆，她知道石百炼软和。
“你根本就等不起肖弋，不值得！”叶蓓蓓话一出口，就看到石百炼本来没多少血色的脸更白了。
“你不应该作茧自缚！MOVEON。”叶蓓蓓叹了口气，轻轻地带上门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