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是个节俭之人,她一直都看不起那些明明有手有脚却偏偏乞讨过活之人,她更看不起此时像是她自己这般因为心中的烦闷便如此发泄之人。只是今日,她就这么任性一次吧。
走到那座整个边城最繁华的客栈,她看向常青所指的方向,那间上方旁俨然有青衫男子把守。她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大踏步的推门进了去。
便在门开的霎那,扑鼻的便是浓郁的饭菜香气。
一时,她便又觉得愤恼了。
她抬眸看去,在此间宽敞的上房正中的桌边,那人一身白衣翩翩,如此姣美如月的面庞正冲着她浅笑盈盈。而手指间那般刺激她的视线的便是那把雪白的纯白扇面。
她咬了咬牙,径自走过去,一屁股坐到软凳上。
桌上摆着两副碗筷,明玉连眉毛也不抬,拿起一双筷子便开始吃起来。
饭菜很香,在入口之时,便好似把她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了出来,她便旁若无人,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狼吞虎咽了。或者,这便是化悲愤为食量。
“十三伤势未愈,昨夜又如此费尽心力的调开常青,只身来此边城,当真是辛苦了。”
就在她吃的尽兴的时候,身边那个一直未曾说话的人开口了,清澈湛然的声音却让她微微皱起眉头。明玉只当作不曾听到,继续吃下去。
“而后十三夜入将军府,救人于千钧一发之际,更不惜劳作辛苦 啧啧,真乃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来,多吃点儿。”
倏的,鼻端只嗅得些许桃香,而后眼前已经多了一著子黝黑詹亮的木耳,明玉皱起的眉头忍不住又深了些,她不喜欢吃的便是这种了。
她抬头,转眸看向那个只是笑盈盈看着自己的尹君月。
尹君月看到她眼中的质问,却恍若未察,只是用扇骨撑着自己的下巴,状似审视的瞧着她,“只若我竟不知十三身上竟有如此灵丹妙药。”
明玉嘴角一颤,这个家伙,难道就不能愚蠢一点儿吗?
她知他说的是将军府的事情,因为就在她一身宏伟盔甲巡营回来之时,便已经瞥到府中角落里某个探头探脑的青衣人,而后她借词离开,转身便飞速的逃离了那里,只是当雷宇哥哥找到她的时候,她便已猜到自己的行踪被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只是不曾想竟连这事他都能知晓。此时此刻,她只觉得眼前的这样俊美的不像话的面孔怎么看,怎么可恶。
由此,她皮笑肉不笑的回应了句,“那说起来,我也不知道君公子也藏着灵丹妙药呢 不然君公子怎么能中了蛇毒之后还能如此那般虎虎生威呢?”
若是之前她不曾想过那夜里他中的什么蛇毒的事情,那自知道眼前的这人是姓尹的皇室中人之后,便懵然大悟。那村子的人虽鲜少人去那里沐浴,可既然有人去过,那里就不应有什么蛇虫之类,而且还是如此剧毒的。那唯一能解释的便是那蛇是叫人给放进去的。而做出这种事情的,就一定是眼前这人了。目的便是拆穿她女子的身份。
这个混蛋,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是女子的?
就在明玉暗自咬牙切齿之时,这人却是根本就没有被拆穿的自觉,仍摆着那张任谁都看了觉得明艳照人的脸蛋儿频频点头,“果然十三便是聪明呢!也不枉我痴心一片。”
“ ”
明玉只觉得自己方才好不容易被眼前的这些美食压下去的烦躁又开始在胸口泛滥。她咬了咬牙,放下筷子,冲着旁边的男人伸出手。“把玉佩还给我。”
在她昨晚离开那村落之时,才发现那枚马公子送给她的玉佩已经不见了,稍一思索,她便知道定是这人拿去了。是以在她看到常青立在光日里惊喜的喊着她的时候,她才能如此痛快的应下来。是以,现在便是要回的机会了。
不料尹君月低眸瞅着那张茭白的手掌,嘴角只勾扯了下,“若是给你了,你不就离开了?十三以为我会如何?”
明玉气结,没想过自己心底的念头竟被他一眼看穿,她瞪圆了眼睛,几乎口不择言。“你 小偷,骗子。”
尹君月不置可否,嘴角却已经泛上一抹清澈冷意,“方才发现,即便十三生气也是极美的。”
明玉心中的恼怒未消,并未察觉他的异样,只听着这话恨不得往他的那张绝美的面孔上甩过去一锅贴。此时,她真真是挤不出什么虚伪客套的笑容来。索性,她便站起来,低头俯视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我吃饱了,告辞!”
刚转过身子,她的手腕便给他握住,再一抬眼,雪白的身形已经立在她的面前,只是适才眉眼间清浅的笑意已经陡然消失不见。周身也悄然泛开些许冷然,
“你伤势未愈,还是要好好修养。”他沉声说道。
若是以往,或许明玉还会虚应些时候,只是此时她即便明知道这人已经勃然发怒,还是忍不住撩拨,她垂眼看到自己肩膀上仍然散乱的青丝,嘴角一勾,妩媚的甩过那一头的青丝,挑眉斜睇过去,挑衅道,“若是不想呢?”
话音未落,她便看到眼前男子的眼底猛然含上恼怒。一瞬间,似乎周身的空气都片刻凝结。
第一次,她在这男人的身上看出让她颤栗的情愫。
也便是在她猛然清醒的片刻,她便给狠狠的桎梏到一个怀抱里,跟着那熟悉的桃香在鼻端四溢,唇上已经被他重重的咬了一口。
霎那,她觉得好似出血的痛。
“唔 ”她一声闷哼,不止是唇瓣上,连腰上那处尚且还没有痊愈的伤口也给捏住。
她愤然抬头,怒目的看向面前那呼吸直接喷在自己面庞上的绝美面孔,即便此时那张面孔根本便是邪魅无比。
下一瞬,她的手指被他缓缓抬起,指端上那枚毫不起眼的扳指在她眼前晃过心底霎那的颤抖。面前那人的樱红唇中更是轻吐幽言。
“若是我没有看错,这岂不是娘子和我的定情信物?娘子如此随身携带,定是对为夫我爱恋情深了。如此,娘子便勿用惦着那枚玉佩,为夫我定然会好好保管。且娘子也不会忘了之前曾和为夫签下的那一纸字据吧,护送为夫到边城,三日之后方可离开。”
“即便娘子毫无真心,可那字据却是娘子的亲笔,难不成要奉到那位将军跟前说个清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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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躺在宽大的床上。
床头上此时已经燃起点点檀香,且是她昨夜便闻到过的沉静。
只是此时她仍心乱如麻。什么“玉佩”。什么“扳指”。什么“将军”。他怎能一字一句都能说到让她心惊的字眼上,他有怎能把她看的如此透彻,便如同她在他面前根本就是丝毫不着寸缕般的惊恐。
而最让她心悸不已的是,他似乎对她这个江湖混混真的有了兴趣。
眼前晃过那道白色的身影毅然离去的瞬间。她记得自己手上那枚扳指是她昨晚上离开村落的时候戴上的,适才也不过是片刻,他不止看到了,还说的那般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间好似她便是那十恶不赦的放荡女子。
难不成当真是因为她冒死救他一命,所以,他便想要以身相许么?
她要离开,必须的,越早越好。
明玉打了个激灵,猛从床上起身,径直走到门边,拉开大门。
亮堂日头下,站在门外的赫然正是常青,看到她出来,便是一辑。“姑娘,您用些什么?”
明玉的眉头抖了抖,随即展开一抹笑意,“我就是觉得无聊,想要和你聊聊天。”
聊天?
常青脸上的神情一僵,转眉看了眼守在旁边的另外两青衣人,骤然有些凌乱。
这若是让主子知道,那他岂不是
见到常青些许犹豫,明玉大大的笑开,小脸上清纯无比,“不然,我出去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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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常青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到房间里和这位极有可能是未来主子的姑娘“聊天”。
“常青,坐。”
明玉亲手给常青倒上了香茶,面对明玉招待的殷勤,常青只如坐针毡。“常青站着便好。”
“那怎么行,你我相识一场,虽说眼下好像有些尴尬,可终究也是共患难的。”
提起那所谓共患难,明玉眼睛也不眨一下笑的甜美,而常青只觉得自己头皮一阵发麻。忙垂下头去,“之前是常青有眼无珠,冲撞了姑娘。”
“这是什么话,我可是把你当作哥哥呢。”明玉佯嗔的说道。
闻言,常青只骤然间像是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急忙躬身连连,“不敢,常青不敢。”
“别,难道连你也要和我生分么?”这回,明玉眼底里好似已经含上了些许晶莹,“你知道我不过是一什么都没有的江湖儿女,虽说现在你家主子好像对我有那么一点儿意思,可回头他面对千娇百媚,便定会把我忘了个一干二净,到时候,我可就连你都不如了呢!”
她的话虽说显得有些格外楚楚可怜,可终归说的诚恳,常青也一时语塞。
明玉眼眸转了下,便又叹了口气,“所以我便说,便是有个家财万贯的相公,也不如有个肝胆相照的知己朋友,可说起朋友来,有时候只一眼便能断定,而常青你便在我见到的第一眼,便觉得是朋友,更甚至是兄长。不知道常青你以为如何呢?”
听罢明玉这番话,常青陡然也百感心头。
当日里,他也确是把她当作兄弟朋友的,甚至还想要好好照顾,只是不曾想一转眼,她便成了女人,还是主子在意的,他又哪儿敢多言唐突。虽说而后也想过她的处境,曾有过那么一丝想要亲近的念头,可昨夜里人家只是不动声色,就让他差点儿丢了这条小命,现在即便是她说的再感心肺腑,他也只能小心应对了。
想到此处,常青不得不再次拱手一辑,“无论姑娘是不是在主子身边,常青也绝不敢造次。更勿论旁人。至于姑娘口中所说的朋友,虽也是常青所想,可自认为无才担当。”
明玉瞪着一直小心的站在跟前不肯坐下,更恭敬的让她无语的常青,闷闷的抚过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