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们大搞题海战术,一个接一个的专题训练,一套又一套的真题模拟题,复习资料每天都像雪片一样发下来,在我们的课桌上堆积成山。可是那么多的题根本做不完,哪怕是白拓那样一丝不苟的学生。于是,在紧迫与枯燥的环境下,大多数的人开始产生焦躁情绪。我现在的同桌后吕佳几乎每天都要和后面的车嘉翼拌几句嘴,吵过之后就开始犯困,仗着桌子上摞着高高的复习资料,以此为掩体,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我劝她还是少这样做,倒不是别的,她戴的是隐形眼镜,搞不好会黏在眼球上摘不下来。但吕佳总是冒险,每次被下课铃惊醒后都会扳着我的脸着急地问:“我瞎了没有?瞎了没有?”待看清我的脸后,再如释重负地又趴回去。
车嘉翼每次吵不过吕佳就会和都可贺一起搞恶作剧,不过他们的目标不是吕佳,而是旁边的迟峰峰。迟峰峰的成绩不太好,基本上是垫底那个档次里的。但他很遵守纪律,尽管不爱学习。他有着比较严重的口吃,所以不喜欢说话,最怕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
他是从吉林过来的,因为父母都在这边打工。这本来也很正常,可车嘉翼他们非开他的玩笑,说他们家是混**的,他是什么帮派的少当家等等。尽管迟峰峰不肯承认,可他的嘴实在是不顶劲
,根本不能起到很好的辩驳作用。于是车嘉翼他们就越来越过分,有一次趁他上课打盹的时候在他的肚皮上画了个大乌龟,胳膊上画了条像蛇又像带鱼的东西。
那堂课刚好是数学课,班主任正在上面讲反函数。都可贺趴在迟峰峰耳边说:“老迟,班任来了!”迟峰峰忽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因为用力过猛险些把桌子带倒,课本资料什么的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班主任自然大怒,问他:“这是干什么?!”
迟峰峰支支吾吾说不出来,班主任就更加生气,吼道:“给我到讲台上站着!”迟峰峰只好走过去,估计当时还没有完全清醒,再加上害怕,根本没发现自己的T恤被卷了上去露着肚皮。
“这是什么?!”班任指着他肚皮上的大乌龟问。
“是纹身!”有人忍不住插嘴,全班同学都笑了起来,本来在这种压抑的学习环境下,哪怕一个喷嚏都能转移全班注意力,何况这种事情呢?于是即便是在班主任的课上,还是有很多人忍不住开始戏弄嘴笨的迟峰峰。
“峰哥果然是老大,看那纹身多清新脱俗,霸气!”
“别瞎说,峰哥刚砍完人,刀还滴血呢!”
“加峰哥QQ,收小弟!”
所谓法不责众,大家乱喊一气,弄得班主任吹胡子瞪眼,可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从这次以后,只要逮住机会,大家就会戏弄迟峰峰,以此来调剂高压的学习生活。或是借着迟峰峰去戏弄老师,并且乐此不疲。直到上大学以后,还总是在群里拿他开玩笑。
后来连老师调节课堂气氛的时候也会提到迟峰峰,比如英语老师在布置作业的时候,下面哀叫声一片。
英语老师秀眉一挑:“怎么?不愿意吗?”大家自然知道,说不愿意一定会加量,所以全都敢怒不敢言。
英语老师半开玩笑地说:“那我就问问最能代表咱班意见的同学——迟峰峰,你对老师布置的作业有看法吗?”迟峰峰站起来期期艾艾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老师就说:“看吧,迟峰峰都没意见,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还有一次,语文老师检查默写,迟峰峰没写下来。老师问他:“昨天下课的时候我布置的这个作业,其他同学都完成了,怎么就你不会?你昨天干嘛了?砍人去了?”惹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不知道是因为压力太大需要释放,还是到了某个阶段,班级里越来越多的人谈起了恋爱,有成绩好的也有成绩坏的。一到课间,便双双对对勾肩搭背,实在是有些煞风景。班主任既要忙着整顿纪律又要忙着一轮又一轮的复习,难以面面俱到。后来邻近的一所中学有两名学生因为谈恋爱被班主任劝诫双双跳楼自杀,这件事在当时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所有学校都引以为戒,我们学校甚至封锁了天台,并且把三楼以上的楼道和所有班级的窗户全部装上护栏,来防止有人跳楼。所以我们一进教室就有一种进了监狱的感觉,别提有多压抑。
吕佳每每遇到难题做不出来或是心浮气躁学不下去时就会异常沮丧地说:“真他妈想跳楼!有没有陪着我一起死的?!”周围立刻就会应景地举起很多只手来。只是我从来都不举手,因为我觉得自杀这件事根本不需要征集意见。
车嘉翼最恨有人在考完试之后对答案,只要听到,就会歇斯底里地大叫:“Shutup!再对答案我就去死!”
尽管大家都有一颗想死的心,但却还都死皮赖脸地活着。只有李惜时依旧逍遥,仗着成绩好照样逃课逃学。
备考是如此的疲劳,以至于考试反倒成了轻松的时刻。所谓的“周周周测,月月月考”,高密度的测验已经让我们麻木不仁,分数所起的作用只能是试卷发下来那一时三刻带给我们的或沮丧或兴奋,接下来又被扔到脑后。因为我们就像是被驱赶着奔跑的羊群,根本没有时间停留在哪种情绪里。
“都听着!”英语测验即将开始,都可贺发话道:“男生最多十五分钟交卷,今天跟七班打场。谁他妈晚交谁****!”
“去你妈的!”立刻就有人反驳:“十五分钟?******去吧!峰哥说了,最多十分钟!”迟峰峰已经习惯被人打着他的旗号发号施令,坐在那里波澜不惊。
于是卷子发下来之后,很多男生都是只写了个名字就交卷了。只有张庆等几个学习好的还在认认真真答题,英语老师在讲台上大翻白眼。
说起张庆,自从我发觉他对我有好感之后,总是很注意和他保持距离。虽然知道他很腼腆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可我还是不想让他误解。毕竟断然的拒绝好过**不明,后者只能加深对方的痛苦,这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不喜欢归不喜欢,不代表可以肆意践踏人家的感情。
其实吕佳很中意张庆,想一想两个人的性格很互补,倒也蛮合适,只可惜我不是当红娘的料子。
“莫姐姐,”车嘉翼死样活气地叫我:“大慈大悲的莫姐姐——”
我转过头看着他:“你脑袋又开始进水了?”
“不是水,”车嘉翼一本正经地说:“是火,爱火,熊熊爱火。”
“是他妈欲火吧!”都可贺一边大嚼炸鸡翅一边数落车嘉翼:“男性荷尔蒙过度饱和,想要花姑娘地干活。一脸‘渴望配种’的表情,跟他妈种猪一个德行。”
“放你妈的屁!”车嘉翼骂都可贺:“少他妈侮辱我的情操,你这死胖子脑垂体也肥大,男性荷尔蒙都不分泌了,就跟阉猪一样就知道吃喝睡!”
我嫌他们两个说的粗鄙,就骂:“愿意掐架滚圈里掐去!少恶心我!”
车嘉翼马上道歉,继续央叽(央求)我:“我错了,错了。莫姐姐,你好歹帮我约林小雪出来成不成?”
“不成!”我干脆地拒绝:“有种自己约,我不负责拉皮条。”
“别呀,你明知道我约不出来,”车嘉翼拉住我:“莫姐姐,你喜欢过谁吗?这种感觉你能体会吗?我整天抓心挠肝的,就想林小雪。你能不能发发慈悲,救救我啊!要是不能和她在一起,我就得死,就得疯。你好歹可怜可怜我吧,莫姐姐。只要你肯帮这个忙,让我磕一个都行。”
“不稀罕,”我冷着脸说:“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干嘛不在学习上下功夫和她去同一所大学?就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想着天长地久,我得多缺德才会帮着你坑林小雪?”
“漂亮!”都可贺对着我比了比大拇指说:“这才是明白人说的话。破车,你听听人家的观点。难怪李惜时——”
“又关李惜时什么事?”我问都可贺。
“没什么,没什么,”都可贺忙摆手道:“我是说李惜时也是这么认为。”
我懒得往下追问,也丝毫不以李惜时和我观点相同为意。在我心里李惜时永远摆不脱顽劣的气质,始终是小屁孩一个。所以说第一印象至关重要,一旦形成,想再改变真是千难万难。
车嘉翼又像死狗一样瘫在座位上长吁短叹,然后又神经质似的开始讲述他当年暗恋初中老师的事迹,陶醉地说起那老师当初如何年轻美丽,对他如何关心照顾。末了,把眼睛一睁说:“真是造化弄人,我前两天还见到她一次,已经结婚生孩子了,身材完全走样,惨不忍睹!”
我懒得理他,倒是为那个老师难过了一下,是不是女人的命运都那么可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