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第四节课，本来就思渚皆空了。何况今天刚上完体育课半节课东倒西歪地休息了半天，好不容易体会到讲台上老师的无助，刚想把那些一直缠绕在耳边的音节好好地整理一番。才听了几句，便发现除了能分别听懂每一个词语之外，毫无收获。不由感叹：老师的伟大之处就在于把毫不相干的词语完整地组合起来。
回头想寻找一点儿安慰，果然都趴着如痴如醉呢，这才舒了一口气。什么，那个樊恼又在偷吃东西了。身为体育委员，居然违反班规，得把他记下来，记下来！这才发现肚子早饿了。情有可原，饶他一回吧，几笔把那个刚写好的名字划掉了。
“唉，几点了？”“还有十七分。”哇，这么厉害，不看表也能准确报时。老师真可怜，正想着，心已到了食堂。
“大家振作一点，最后冲刺关头，还剩下三分钟了。大家要集中精神，与饥饿作斗争。”那个樊恼，又在鼓动军心了，他自己吃饱了，假什么正经嘛。没想到这还真管用，个个如梦初醒，离开了依靠了许久的课桌，不知是因为那只剩下的三分钟还是响应了樊恼那破口号。老师的嘴边划过这堂课来第一缕微笑。
二
从食堂回来，就听到教室里一声尖叫：“啊，樊恼又来找我了！”樊恼就那么讨厌吗？他除了上课睡觉、不做作业、不守信用、狂妄自大，能让你一个中午写不成一点作业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缺点嘛！有必要那么大声吗！
“樊恼，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问对人了，什么问题？”“笨小孩与聪明小孩有什么区别？”“这太容易了嘛，”樊恼坏坏地一笑，“笨小孩就像YOU！聪明小孩就像……我！”又来了，什么跟什么嘛，把全班同学都得罪完了还若无其事地在这边得意。樊恼就是樊恼，他都快成高一（4）班矛盾的焦点了，却仍心安理得地当着那根快乐的导火线，真拿他没办法。
那边传过来一本同学录，“樊恼，帮我签一下。”“没问题，这我最拿手了。”樊恼唰唰地大笔一挥就龙飞凤舞起来，写完后还不忘画上个光环，那是樊恼的标志。“这个祝语嘛，”樊恼最怕写这个了，“有了。”什么馊主意呀？不禁凑进一看，“愿我们的友谊永远两直线平行。”“平行？”“平行有什么不好？”“好，挺好，樊恼就是不一样，怎么写出来的话也和寻常人不同呢。”“是这样吗？”樊恼想了大半天，终于有了结果，“算了，相交就相交吧，相交是比平行更近一点。”于是那句话成了“愿我们的友谊永远两直线相交。”当樊恼自我欣赏地把那句话读了一遍之后，突然发觉几乎所有人都在那一刻汇聚了过来，樊恼感觉到什么不对劲了，但他还是一甩头说：“怎么，没见过帅哥啊。”然后又勉强看了一遍那话，把本子一合，就送了过去。“我不能再把我的青春浪费在这上面了，我已经死了不少脑细胞了。”烦恼叽哩咕噜地安慰自己说。
三
上午语文课上，老师为了解释“联想与想象”，在黑板上画了一条开口向下的拱形弧线，问：“这是什么？”
“乔丹的脑袋。”“钓着大鱼的鱼竿。”“甩动的绳子。”……同学们的回答各式各样，老师显然很满意：“好，樊恼，你说。”樊恼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像一个阳光美丽的海滩……。”同学们大笑，“嗯，不错。”老师刚想表扬。“不。”烦恼接着说，“像一个阳光美丽的海滩上躺着的大胖子……。”又是一阵哄笑。”……的肚子。”当烦恼终于说完那最后关键的三个字，艰难地把他们的句子表达完整的时候，教室里已闹得不成样子了。导火线一点燃，快乐就爆炸了，碎成一片片的，遍布在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嗯，好的。”老师好不容易让教室恢复一点安静，“还有什么吗？”“还像樊恼口中吐出的话梅壳的曲线。”后面有人喊了起来，才抑制下来的笑声，被这一喊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同学们这才发现，原来樊恼也有可爱的地方，并非一无是处嘛。
其实樊恼还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篮球打得特棒，什么跳投、三分、带球上篮他都会，有时还转上一百八、三百六的来个漂亮的射篮。足球踢得也不错，还是咱们四班足球队的队长呢！虽然是副的，总算是场上主力队员。平时“樊恼队长”地叫，别提有多威风了。
四
星期一的早晨，一缕阳光透过窗帘，射在樊恼的桌子上。樊恼的左眼跳了一下。“左凶右吉，不会吧！”樊恼吓了一跳。这节是英语早读课，老师没来，别的同学都在背英语单词、课文。樊恼却被刚才的思索搅乱了心情，于是扔掉英语书，轻轻地哼了起来：“……老天自有安排……。”“樊恼，你别哼了行不行？”“就是嘛，你不背，我们要背的。”樊恼充耳不闻，越发大声地喊了一句：“老天爱笨小孩！”
政教处主任探头进来，樊恼吓得拿起英语书就“Everypersonneedswaterand……。”心里一直想不明白：主任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在这里出现呢？主任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位男生。“下面给大家介绍一下，”主任朝大家笑了笑，“这是你们的新同学吴悠，他是转学来的，大家欢迎。”樊恼这才松了口气，和大家一起鼓起掌来。他粗略地观察这位新同学：一米七五的个头，居然比自己还高。其余的樊恼都忽略了，又看了他一眼，还是只注意到一米七五的个儿，比樊恼大约高了五厘米。
下课后，吴悠被班主任叫去了。“听说吴悠成绩挺好的。”“是啊，以前初中时他在我们学校，是三班班长呢。”“是吗……。”樊恼听不惯那些话，走上前去就插了一句：“吴悠有什么好的，除了长得高一点外，没什么特别的。”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听。结果可想而知。
樊恼总觉得，那吴悠一点也没给他留下好印象。刚才只说了吴悠一句也不算太坏的大实话，就被那些人一直骂到上课，犯得着吗？
五
语文老师走了近来，手中捧着一叠试卷。“今天的演讲是轮到47号，是吧？这样，今天先停一下，我们欢迎新同学吴悠上台演讲。”每节语文课前的三分钟自由演讲是开学一直保持到现在的习惯，每次都挨着学号一回一回轮的，这次是第一个例外。同学们都热烈地鼓掌，只有樊恼的两只手懒洋洋的似有非有地晤了三下。”他凭什么搞特殊嘛，新来的，新来的应该到后面排队才对啊。”樊恼一个人在那里嘀咕，这回可没人去理他。
吴悠平静地走上讲台，口若悬河地谈起外星人来，从UFO到时空隧道。同学们都被吴悠的神秘的话题吸引住了，再加上吴悠绘声绘色的讲演，更是想听出个所以然来。“我才不信有什么外星人呢，”樊恼对他的同桌说，“说得像真的一样，他又没见过，凭什么说有外星人存在呢？”“嘿，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樊恼这才发现同桌根本就没去理他，“无聊。”
演讲结束后，老师满意地笑着看了吴悠一眼，吴悠是在同学们的掌声中和钦佩的目光中回到座位上的。“吴悠你真棒。”吴悠微微一笑。“要是真有外星人倒是不错，还能给我们上课，是吧。”语文老师回到了讲台上，“好，下面我们一起来看一下前天做过的那张试卷。”“不知道外星人他们是怎么分析试卷的。”她边发试卷笑着说。同学们传着试卷，只是笑，樊恼没有笑：原来那个吴悠除了长得高以外，还会夸夸其谈。樊恼第一次尝到了被冷落的滋味。
六
以后的课上，吴悠便成了老师们提问的对象。也许是因为各科的老师都想了解一下这位新同学，也许他们早已听到传闻，想证实一下这位优等生的实力，每节课上都会听到“吴悠，你来答一下。”于是樊恼就接连不断地听到令他厌烦的话：“不错！”“嗯，很好！”“对了！”“非常好！”樊恼都快支持不住了，如果再听下去的话，他又会狠狠地用头去撞什么东西的。樊恼已经习惯这样了：当他气愤得无处宣泄的时候，他便见到什么看不顺眼的东西就撞。在樊恼的历史里，撞坏过两扇门，三只课桌，还因此弄胀了教室的墙壁。老师批评过他，爸爸妈妈教育过他，樊恼也知道老破坏东西不好，所以烦恼好久都没再撞过什么东西了。可如今这种念头有深深得占据了樊恼的世界。樊恼不信，吴悠就那么出色，他总有一门功课是不好的，总有一个问题会答不上来吧。“好，我就为这一个时候忍受煎熬。”樊恼便开始了他的等待。
物理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一道题目：“这是一道高考题，下面大家先做一下。”樊恼从头到尾地看了三遍题目，仍然毫无头绪。高考题就是不一样。“做好了吗？”老师走到樊恼边上，点了一下樊恼右边的人的课桌，“你来说一下。”“我……我没做好。”那同学的稿纸上只涂了几个数字。“你坐下。”老师退回到讲台边，开始搜索那张座位表。
“吴悠。”“吴悠！”每个人的心里都默念着那个名字，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们已经开始以为，吴悠准能答出来。只要叫到吴悠，他们就可以从那种沉闷而紧张的空气中解救出来，大大松一口气。樊恼也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可是樊恼却认为这次喊到吴悠的话，他一直以来的等待就会有结果了，吴悠再天才也不可能把这道高考题解出来啊。可是，樊恼又想，万一真被他答对了，不管那是巧合还是运气，结果都不堪设想，还是别叫他了吧。樊恼一下思维混乱，不只如何是好。
“吴悠！”老师果然不负众望，喊出了那两个字。吴悠从容地站了起来。“答不出，答不出，答不出……。”烦恼一急，不停地在下面念“咒语”。然而吴悠还是一字一句条理清晰地答出了解题过程。他才不管樊恼在下边已经筋疲力尽了呢。“这不可能！”樊恼气急败坏地看了吴悠一眼，却碰到了他那自信的眼神。“巧合”樊恼暗暗地安慰自己，“碰巧让他答对了。”虽然樊恼自己也根本不信会有这种巧合存在，但他如果不拼命那样想的话，眼前这课桌早就被他拆了。一分钟前，当吴悠以那种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语气平稳地发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樊恼就知道，眼前这桌子是活不长了。他的头好几次想向那桌子狠狠地撞去。但他知道，这未免太失风度了，何况现在是上课。
七
下课后，音乐老师来教室说下一堂音乐课去音乐教室上。同学们一窝蜂地拿着课本去了那个教室。“欣赏”了一节音课的欧洲音乐《伏尔加船夫曲》。从哪个教室出来的时候，个个像接受了一节课的洗礼一样，无精打采地提不起精神来。
“我快不行了，再听下去的话，我宁可从那小楼的窗户上跳下去。”樊恼是第一个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下清醒过来的人。“那是什么音乐啊，太可怕了。”“是啊，我们水平太低，欣赏不了那个。”一阵闹哄哄的抱怨。
“我们自由了吗？”吴悠一说话，所有的抱怨顷刻都停止了，“当我第一遍的时候，我还以为这是黎明前的黑暗，忍耐一下就会过去的，没想到一听就是一节课，现在想来，那第一遍时简直就是漫长黑夜的序曲嘛……。”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那种痛苦的心境已不复存在。
“吴悠，没想到你也像樊恼一样爱说爱笑。”“是吗？”吴悠微微一笑。“可惜呀……。”有人朝烦恼这边望了一眼，“一个有学问，一个没学问。”“吴悠，那个樊恼上学期的期末考六科不及格呢。”“是吗？……”
看看他们有说有笑地朝教室走去，落在后面的樊恼恨得直跺校园里的小草：整天就只知道吴悠吴悠地围着他转，一点都不把我樊恼当回事，才认识几天就出卖朋友，把什么都告诉他了。六科不及格，那又怎么啦，英雄本色！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知道，吴悠是个大笨蛋一个。对了，我要把你们一个个都解救出来，到时候可别争着来感谢我，我樊恼不在乎也受不了。就这样，樊恼怀着要拯救所有的人的伟大使命，笑着跳出了草地，回头一看，一长串的小草已经不能春风吹又生了。
八
课上，樊恼若想看该怎么对付吴悠那家伙。班主任的课上他居然也敢自我陶醉：吴悠垂头丧气地从后门走过来，“嘿，吴悠，咱们来打个赌，好吗？”樊恼拿着一个硬币走过去问。“好啊。”吴悠看了看樊恼手中的硬币，“赌什么？”“猜一次正反定胜负，输的人是大笨蛋。”“好吧。”“大家都听到了？”樊恼把硬币高高抛起，稳稳地接住：“我猜正。”“那我猜反。”樊恼慢慢地把手掀开：“正！吴悠是大笨蛋！”吴悠灰溜溜地回到座位上做作业去了。樊恼大笑着对大家说：“那个大笨蛋居然不知道这个硬币两面都是正的，哈哈！”
想到得意处，樊恼不禁失声笑了起来，老师气得大喊：“烦恼，你又在乱七八遭想些什么？”“老师，我在认真听课呢。”樊恼此时仍高兴。“听课，听课有什么好笑的？”“哦，是老师讲得生动精彩。”樊恼心情好极了，居然敢这么跟班主任说话。
下课后，樊恼拿起那枚硬币，回头一看，吴悠早没影了。吴悠在追着班主任提问题呢。以后下课也一样。中午，樊恼焦急地等待了一整个中午，当吴悠跨进教室的时候，上课铃已经响了。据某些同学透露，中午在办公楼看到过吴悠，手里拿着好几本参考书。“谁知道他是在问题目，还是在联络感情呢！只知道在老师面前装乖宝宝，他累不累呀！”樊恼就是不甘心他的天才计划就这么落空了。
又是班主任的课，樊恼的心情却全然不同了。垂头丧气地趴在桌子上，一眼看到了吴悠，吴悠正在认真听课呢。“哼，咱们走着瞧吧。”樊恼换了个方向趴着，想着对付吴悠的策略。一节课下来，却毫无结果。
樊恼再也无法忍受了，他才不管什么班主任呢，刚想朝桌子狠狠地撞下去，却隐约听到班主任在说：“下午第三节体育课上，我们班举行一个篮球比赛，一、二组男生对抗三、四组……。”“什么？篮球比赛？”樊恼得意地大笑，“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吴悠，哈，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不对，一、二对三、四组，我在第二组，吴悠在第三组，那不是说……不对不对。”樊恼一着急就站起来：“老师，这样是不是实力不均，我觉得应该一、三组对二、四组，这样会更好些。”“是这样吗？”班主任看了看各班的同学，“那……就这样吧，一、三对二四。”“班主任万岁！”樊恼在下面忍不住大笑，“吴悠，你就要知道我樊恼的厉害了，我是不会对一个敌人手下留情的。”
樊恼一个下午都在想着活动课上大显身手的事情，就这样想了一个下午，也乐了一个下午，只觉得这个下午好长。
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