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稀客
啊,青蕊像是见鬼似的叫了一声,退开几步,远远的看着她,纤指微抖,“小姐,你,你,你刚才说什么?”
纳兰子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说,他是落莲谷的谷主,落莲书斋的主人。”怎么大家都像说好了似的,一个个反应得这么激烈,爹娘是,哥哥也是,现在,连青蕊也一样。
青蕊掩面,呜呜,小姐好狠的心。
普天之下,有谁不知道蓝莲雅,那个风华绝代,天下无双的男子,多少人终其一生,也见不了他一面,而她家的小姐,不但被他救了,还与他住在同一屋檐下,这说出来,还不要了成千上万闺中少女的命么?
纳兰子书看了她一眼,眼中的狐疑更甚,不过是一个男子,虽然长得好看了些,但至于么?
“小姐!”青蕊一脸悲愤,“殷凰王朝第一美男子,殷凰王朝的第一才子,我的小姐,你可是和这样的人物住在一起啊?”
纳兰子书一脸无辜,“我知道啊,可是那又如何?”
啪,似乎有人的眼珠掉到了地上,青蕊手指抖抖地指着她,一脸骇然,“小姐,你,你你知道?”
见她点头,青蕊的手指更抖,“小姐,对成千上万的少女来说,你不觉得你太残忍了吗?”
无奈一叹,“我只不过是和他住在同一个地方而已,你又何必大惊小怪,还有,这和成千上万的少女有什么关系?”
这一次,青蕊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蓝莲雅,无数的闺中少女梦里都会想着的名字,可是她家小姐,竟然不稀罕……
纳兰子书眨眨眼睛,“罢啦,青蕊,我们还是不要再说他了吧,虽然,我很感激他,可是,一整天都将他挂在嘴上,总感觉怪怪的。”
方才在大厅里也是,爹娘他们都因为她口中说出蓝莲雅这个名字,而吓得一愣一愣的,都不怎么跟她说话了。
转过身,向温软的床榻走去。
留下青蕊一个人,呆愣在原地,下巴张得快要掉下来。
庭院里,皑皑白雪,堆积着层层寒气。
天气越来越冷,这个寒冬,似乎比以往的更为漫长。
蓦地,一抹黑影在积雪的屋顶上一闪而过,只留下依稀印痕,然而雪花轻飘,又轻轻将痕迹覆盖,仿佛从未有人经过。
片刻。轩辕非雍的房内多了一抹身影。
“主子。”奚月屈膝跪在地上。
轩辕非雍的身子微不可见地一震,眼中闪过一抹光芒,还没开口,身旁的来栖早已跳了起来,“月,是不是有王妃的消息了?”
奚月点点头,“那一夜,王妃并不是离开,而是被别人救走了,从那天以后,她就住在落莲谷,后来,似乎还在落莲书斋里帮忙整理书库……”她的还没说完,轩辕非雍却是眉头一皱,打断她的话,“落莲谷?”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救她的那个人,你可查清楚了是谁?”
奚月头也不敢抬,“回主子,是落莲谷谷主,蓝莲雅。”
轩辕非雍的心微微一沉,竟然是他?
“那王妃呢?”
“几天前,属下找到了王妃,原本打算速回禀报主子,可是却碰上了一个人……”她略略抬头,见主子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于是连忙道,“那个人,便是年卓伦年将军,属下心中疑惑,于是暗中跟踪,却不想,年将军也去了落莲书斋,他要找的人,便是王妃。”
微微一顿,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抬头,见主子一脸的阴沉,而来栖早已着急地叫了起来,“月,你是笨蛋哦,那个年将军来找王妃,你就不会阻止?”
奚月头也不敢抬,只觉得有股冷意直往自己袭来,连忙将头叩得更低,“属下不敢让王妃发现,所以并没有现身阻止。”
“笨蛋月。”来栖恨铁不成钢地睨了她一眼,“那王妃和那个年卓伦说了些什么,你还不快快说出来?”真是笨哦,明知道王爷对王妃着紧得要命,就不知道要去阻止别的男子亲近王妃么?
于是奚月又将年卓伦与王妃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末了补充道,“因为年将军的劝说,王妃现在已经回到纳兰府了。”
“什么,王妃已经回到纳兰府了?”叫起来的是来栖,他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见他眉峰陡扬,不由轻舒一口气,“好了,你下去吧。”
“是。”奚月暗擦了把汗。
“王爷,要去纳兰府么?”来栖看了看他阴晴不定的脸色,问得有点迟疑。
“走吧。”他说着,眼中隐隐闪过几束火苗。
轩辕非雍来的时候,纳兰子书正在房里看书。
看着青蕊脸色难看地走进来,她淡淡一笑,“是谁惹了我家的丫头不开心?”
青蕊皱皱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语气里充满着火药味,“哼,那个该死的王爷,事到如今,还来做什么,还嫌害得我家小姐不够么?”
啪的一声,似乎有什么掉在了地上。
青蕊扭头,看见小姐的书可怜地在地上哀鸣,愣了一愣,忽然捂嘴,呜呜,瞧她这张嘴,明明说好不让小姐知道的,怎么又多嘴起来了?
“他来了?”纳兰子书垂下眼帘,弯腰拾起书,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小姐,你要见他么?”青蕊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然而却什么也看不见,她心里暗骂自己一声多嘴,期待着小姐摇头,哼,对于那个忘恩负义的王爷,纳兰府上下不声讨他也就罢了,他居然还敢送上门来?
纳兰子书重新靠回椅子上,轻轻一叹,目光落在书上,似乎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小姐?”询问的声音再次响起。
纳兰子书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他来纳兰府,要见的,未必是我。”
青蕊一窒,是啊,管家只说是雍王爷在门外求见,可是他并没有指名说要找小姐,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呢。
才这么想着,却见管家低着头走进来,小心翼翼地说道,“二小姐,雍王爷现在门外求见,老爷叫我来问二小姐,要不要见他?”
“他还在门外?”纳兰子书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声。
“老爷和公子吩咐了不让他进门,所以现在雍王爷与他的一个随从仍站在门外,老爷说了,如果二小姐想见他,就请他进来,如果不见,就是门口,也是纳兰府的地方,是容不下他的。”
青蕊扑哧一笑,“不愧是老爷,果真是英明神武!”
纳兰子书扫了她一眼,青蕊这才吐吐舌头,止住笑意,纳兰子书这才回过头来,轻轻地说,“想来,我与他并无半点关系,所以,为什么要见?”
管家一怔,抬头看她,却只见她澄亮的眼睛里,隐约带着几分无助与悲哀,不由心中一痛,他可怜的二小姐啊,本来满腹才华,清婉温柔,却被那个王爷糟蹋成这个模样,看着都觉得心痛。
轩辕非雍背着手站在纳兰府门前,浅蓝衣摆随风摇动,如墨乌发随意飘舞,猎猎风中,姿容绝世,冷傲无双。
听见脚步声,他眼神一亮,转过头来,却在看见来人时,眸中的光芒一点一点地暗淡下去,“是你。”
纳兰子淮走至他的面前,站定,冷冷开口,“王爷还是请回吧。”
轩辕非雍眸光一黯,“她不肯见我?”
纳兰子淮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他的脸上,嗤笑一声,“王爷觉得她应该见你么?”
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又转瞬不见,目光自纳兰子淮的身上,缓缓地移向大门的立面,似乎在那里的某一处,有着那抹清瘦的身影,“她,还好么?”
纳兰子淮看了他一眼,微微一怔,满目萧瑟,神色憔悴,眼前的这个人,还是那个意气风华,姿容绝世,冷傲无双的修罗王爷么?
开口,却依旧冷如寒风,“她很好,不劳王爷挂心,若是无事,王爷还是请回吧,纳兰府小得很,只怕委屈了王爷尊贵的身份。”
来栖连忙从旁边跳起来抗议,“纳兰公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和我家主子说话?我们只是想看看王妃而已,你不叫她出来也就罢了,居然还对我家主子恶言相向?”哼,真是不识好歹。
纳兰子淮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来栖不禁咽了咽口水,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却听见他冷冷说道,“主子说话,有你奴才插话的地方么?再说了,我家妹妹是未有婚嫁之人,你开口闭口便是王妃,试问纳兰府中,有谁是你家的王妃?哼,一个小小的奴才,我没有追究你诬蔑之罪,对你已是极大的宽容了,你居然还敢在纳兰府乱吠?”
来栖涨得满脸通红,“我、我,我哪有诬蔑?你的妹妹,纳兰府的二小姐纳兰子书,不就是我们的王妃么?”
纳兰子淮哼了一声,“还真是好笑了,莫非雍王府的人,都将已被休回的女子叫做王妃么?”
来栖一窒,这才想起这个很重要的事实,嘴张了张,想要辩解些什么,却尴尬得不知如何言说……
求救似地看向自家主子,这个时候,也只有王爷才能力挽狂澜了。
轩辕非雍却是苦笑一声,轻轻地摇了摇头,“来栖,我们走吧。”
不只是来栖,连纳兰子淮也愣住了,就这样?他不是要来挽回子书么,怎么这么简单,就放弃了?
可是纳兰子淮的疑惑很快就解开了,因为第二天,轩辕非雍又来了。
“小姐,你要见他吗?”青蕊问得小心翼翼。
“你没见我正忙着吗?”纳兰子书当时正在院子里修剪花草,于是她连头也没抬,只轻轻吐出这一句。
于是青蕊便乐颠颠地跑去回复了。
所以,轩辕非雍依旧吃了个闭门羹,只是,被拒绝之后,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离纳兰府不远处的一个凉亭里,站了整整一天。
来栖看着自家的主子,委屈得想哭,呜呜,那个纳兰子书真狠心,王爷都放低身段来找她了,她居然连一面也不肯见,还有那个可恶的纳兰默凉老匹夫,居然吩咐了府里上下,不但不让他们站在门外,还说见一次,便要赶一次。
可怜他尊贵无比,姿容绝世,天下无双的主子,什么时候遭受过这样的罪?
第三天如是。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半个月。
纳兰府里的某些人终于有了反应。
纳兰默凉,只是冷哼一声,自牙缝中挤出二字,活该!
而纳兰子淮,也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转身离去,口中嘀咕着一句,自作自受。
只有纳兰夫人,肯走到他的面前,然而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低喃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至于青蕊那个丫头,跑到他们的面前大骂了一通,惹得来栖气得要跳脚,哼,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在他主子头上撒野?
于是你一句我一句,两人又是一顿争吵,他说他的主子风华绝代天下无双,她说她的小姐温静善良贵如珍宝,吵到最后,两人都累了个半死。
轩辕非雍却也不管,只静静地看着望着纳兰府的方向,仿佛什么也听不见。
而纳兰子书,看到吵架吵到累得喘气的青蕊,则是摇头失笑,然后下一刻,便又陷入了沉思。
如此这般,又过了十天。
这一天,很意外的,纳兰府来了两位贵人。
第一位,是当今圣上。
第二位,便是随同的皇妃,纳兰府的大小姐,纳兰子湘。
厅堂上,皇上位于上座,纳兰子湘,纳兰默凉,纳兰夫人,纳兰子淮分别位于左右侧。
似乎猜出圣上来此的圣意,所以纳兰府的人的脸色都怪怪的,尤其是纳兰默凉,一张老脸乌云笼罩,十分阴沉。
皇上深深看他一眼,眉眼一沉,半晌,忽地笑道,“听说子书回来了,怎么不见她?”说着还左右扫视一番。
“哦,书儿正在房里,因不知圣上驾到,故没有出来迎接,况且,因为上次一事,她的身子还没有痊愈,大夫说仍需休养……”微微一顿,不动声色问道,“皇上要见书儿么,如果是,臣马上派人去叫她出来。”
皇上笑容微敛,这个老匹夫,废话一堆,不就是借故推脱,不想让他见纳兰子书么,哼!
“原来如此。”他故作沉吟,“纳兰卿家,还是叫子书出来吧,一段时间了,朕也想见见她。”
“是。”纳兰默凉连忙应道,眼中笑意渐失。
不一会儿,纳兰子书就到了。
“纳兰子书见过皇上。”她弯腰一礼,淡淡一笑。
“免礼。”皇上目光如炬,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一段时间不见,她似乎更是清瘦了,然而眉眼间似乎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忧伤,笑容也是淡淡的,淡得像是在牵强,看来,非雍确实是伤她太深了。
纳兰子书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由问道,“皇上,您是不是有话要对子书说?”
皇上略略一笑,“子书果真是蕙质兰心,朕确实有些话想说,就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听。”
纳兰子书微微一愣,随即笑道,“皇上请说。”
皇上掸了掸袖子,扫视了周围一圈,忽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这阵子,天气是越来越冷了,也不知道春天……什么时候才来?”
众人脸色微冷。
纳兰子书眼帘微阖,双眼睫毛急不可见地轻颤了下。
“朕希望……春天快点来啊。”话如蝉鸣,投入众人心湖,嘹亮广远。
“皇上。”纳兰默凉看了一眼窗外的积雪,缓缓摇头,“只怕要让皇上失望了,这种天气,似乎还要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皇上看了他一眼,脸色不变,只淡淡道,“纳兰卿家所言也许是事实,只是……”他转头看向纳兰子书,忽地一笑,“子书,你又是如何认为呢?”
纳兰子书淡淡回礼,“天意难定,子书又怎能猜透?”
“是么?”皇上深深看了她一眼,心略微一沉,这个女子,一直淡淡的,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恨非雍么,看不出,不恨么,也看不出,似乎在她面前,什么都是无所谓,就连是应对他这个当今圣上,也是淡远得疏离,不亲不近,让他一时间之间竟是进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