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轩辕玄成的笑容更深了
也许,那是错觉罢了。
“相公。”她走进来,云鬟如雾,香腮如霞。那低眉顺目的温柔模样,更显得她娇软脆弱,楚楚动人。
“你来了?”轩辕非雍高坐于案前,目光扫至她的身上,脸色渐渐地转黑,一双眼眸似染了千年的墨汁,幽深黑黝,不见情绪,那声音,也似从沙石中碾过,拖着冗长的钝重,沙哑暗沉。
子桑婉一愣,有些疑惑地去看他,好好的,相公这是怎么了,叫她来,不是为了久违的恩爱么?
“相公,是出了什么事吗?”她眼眸含怯,十指交缠,一副娇柔万分的模样。
轩辕非雍看着,眉峰一冷,绯色薄唇抿得死紧,凌厉双眸冷冷地打量她良久,唇角一扯,竟是笑了,“你倒是时刻想着替本王分忧!”
“臣妾……”她心下一惊,怎么忽然之间变冷了。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相公,忽然让她觉得害怕起来。
“为相公分忧,那是婉儿的本分。”她娇柔怯弱,软软地接下方才未完的话。
轩辕非雍闻言,眸子又黑了一分,深不见底,定定地看着她。
子桑婉见了那目光,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渗出几分寒意来,“相公……”她低眉,咬着下唇,欲言又止。
轩辕非雍眼睛微眯,看了她好一会儿,忽地站起身,走至她面前,握起她莹白瘦弱的手,“你的手好冷,可是受寒了?”
“没,没有,多谢相公关心。”她退了一步,因他这突然散发出来的寒意,背后不禁起了一阵冷汗。
轩辕非雍盯着子桑婉,刀唇一开,冷言冷语似山涧寒冰,“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子桑婉愣在那里,见他这般神色,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良久,低低的嗓音自她唇中溢出,却是怯弱的语气,“相公,你要婉儿说些什么呢……”
轩辕非雍松开她的手,退开两步,宛如凛冽寒风般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遍,最后落在她如花的脸容上,“不知道要说什么?那就由本王来提醒你吧,关于纳兰子书,你难道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么?”
说罢,他一撩衣袍,眼眸半眯着看她,嘴角硬如石,全身迸发出丝丝寒气。
子桑婉倒吸一口冷气,身子踉跄着倒退几步,看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想逃?”他冷哼一声,大掌一覆,将她扯到跟前,“告诉你,子桑婉,今日你若不将事情说清楚,就别想走出这道门。”
子桑婉只觉得浑身虚软,“相公,姐姐已经走了,事到如今,你还要婉儿说些什么呢,那些事,婉儿想着也是心痛,又何苦再次提起呢?”她唇在抖,声在颤,可是她依旧咬牙忍住。
不会的,纳兰子书已经被她赶走了,表哥和云歌也不会出卖她,所以,相公不可能会知道真相,绝对不可能。
轩辕非雍看着她,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良久,忽然扯开唇角笑了,“子桑婉,你真的很厉害,怪不得书儿斗不过你,可是,”
他狠狠握拳,又缓缓松开,“枉我轩辕非雍一世聪明,却看不透你的假装,也是,你知道我的心病,知道我的母妃是虚弱至死,所以你知道我不可能对那样的女子弃之不顾,于是你不惜服毒,加上你那时日夜陪伴在我身边,我以为你是因为照顾我而变得虚弱,所以我心存愧疚,接纳了你。”
“我本不爱你,一直只将你当成妹妹,所以,当皇兄要赐婚时,我拒绝了,可是,我想不到你竟然买通别人,让他们伪装袭击你,还让你服下****,然后你便让云歌来王府求救,我信以为真,为了救你,我便要了你,子桑婉,你这一招真的很狠,我从来没有想过你舍得拿自己的身体来成为我的女人。”
“相公,你在说什么,我没有,我没有……”子桑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摇头,如花的脸容上,泪水涟涟,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轩辕非雍看了她一眼,闭了闭眼,“你总是这样,一步一步柔弱,一步一步伪装,未语泪先流,你明知道我抗拒不了,所以你便利用了这一点,一点一点地诋毁书儿在我心目中的形象,让我对她逐渐起了疑心……”
子桑婉脸色发白,她跪在地上移了几步,扯住他的衣摆,“相公,我没有,当日,那些人是真的想将我……”
“住口!”他冷冷睨了她一眼,“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么?要不要我将那些人带到你面前与你对质?他们现在正被关在王府的地牢里,你若坚持你是冤枉的,那么我们就走吧,反正地牢离这里近得很,一点也不麻烦。”
子桑婉的脸色顿时刷白,紧紧地咬着下唇,一声不吭。
轩辕非雍深吸一口气,想起那夜书儿的模样,胸腔欲裂。
为何那时……
他狠狠攥拳,额角青筋隐隐浮现,“还记得曼罗吗?”见她脸色更为惨白,他冷冷地笑了,“那种没有解药的毒,你居然喝得下去,可是那原本是你的命,你要怎么做,都与我无关,你欺瞒我了这么多年,也就算了,毕竟,我并没有太大的损失……”
眉峰一冷,“可是子桑婉,为了争宠,你竟然将心思动到书儿的身上,那样的残忍,那样的狠毒……书儿是我的妻,是我的命,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对我,对我尚未出生的孩子,都太残忍了么?”
“相公,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子桑婉猛地抱住他的大腿,泪如雨下。
他说纳兰子书是他的妻,是他的命,为什么明明已经赶走了她,相公还要惦记着她?她受不了了,受不了他逐渐说出一切,让她接受即将到来的命运。
轩辕非雍缓缓用力,自她的手中挣脱开来,继续说道,“子桑婉,你不但让我失去了书儿,失去了孩子,如今,书儿也不见了,那一夜,她仍旧留着血,御医并没有治好她,直到现在,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行踪不明,生死未卜,子桑婉,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子桑婉瘫软在地,身躯微微发抖。
她的脸上,泪痕未干,新泪又涌,她趴在地上,“相公,对不起,对不起,是婉儿错了,婉儿再也不敢了,求相公,求相公不要不要婉儿……”
轩辕非雍闭眼,“你害我失去妻儿,原本,你死不足惜,可是子桑婉,你走吧,念在你爹对我与皇兄有教导之恩,我不杀你,可是,你不能再留在这里,而且,永远不得踏入王府一步,否则,杀无赦。”
“不要,相公,婉儿不要……”她跪着移了几步,抓住他的衣袍,泪如雨下,“相公,求求你原谅婉儿,婉儿去将姐姐找回来,而且,婉儿再也不跟姐姐争宠了,也不再缠着相公了,婉儿会躲得远远的,但是,不要赶婉儿离开……”
轩辕非雍低头看着她,眼里闪过一抹沉痛,“如果可以重来,子桑婉,我宁愿从来不曾认识你,若是不幸相识了,也绝不会再看你一眼!”
子桑婉只觉得浑身虚软,松开手,她呆呆地看着地面,脸上一片死寂,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逐渐模糊……
他说,宁愿从来不曾你。
他说,若是不幸相识了,也绝不会再看你一眼!
他说得那么绝情,说得那么决绝,决绝得她听到,心都死了。
轩辕非雍背转身,再也没有看她一眼,只对着门外低喝了一声,“来人,将她带离王府,从此以后,再不让她踏进王府半步,若她不从,可任意处置,无需上报。”
来栖马上带了一队王府侍卫进来,有两人将她带了下去,其余众人则跪在地上,齐声应道,“遵命。”
片刻之后,书房内重新恢复了平静。
轩辕非雍坐回椅子里,眼睛半寐,想起那一夜书儿说的话。
她求一纸休书,然后说,谢王爷成全。
她说,轩辕非雍,今日一别,惟愿,永不相见。
她说得很轻,落在他的心上,却如重锤敲下,很重,很重。
他心在滴血,胸腔欲裂,可是他却迈不出那一步,挽留她……
是他的错,爱之深责之切,以为她犯下如此大错,一时怒火攻心,所以,他没有留意,没有留意子桑婉娇柔下的阴谋,更没有留意她笑容下的伤痛……
书儿……
他闭眼,低喃,清冷的月辉洒在他的身影上,更添一抹落寞。
芜雅镇南边的朱墙碧瓦宅院。
一个二十多岁的紫袍青年负手站在池边,腰带锦袖,环佩玲珑,一身贵气,令人不能直视。
“参见二王爷。”清风般的嗓音在身后响起,轩辕玄成回头,看着那衣袂飘飘的白衣男子,淡淡地笑了,“你终于来了。”
“却不知道王爷叫我来,所为何事?”声音淡若春风拂水,了无痕迹。
轩辕玄成暧昧地笑了,“看来,本王是耽误蓝公子的好事了?”
蓝莲雅眉头轻蹙,“王爷,我们还是说回正事罢。”
轩辕玄成轻笑出声,“莲雅,在我面前,你何必拘束,更何况,你与那宁姑娘的事,对本王来说,亦是正事一桩啊。”
“她只是我的朋友。”他淡淡道,似乎没有要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
轩辕非雍看着他,突地一笑,“罢了,你既然如此抗拒这个话题,那本王不提便是了。”眉峰一冷,“京城最近发生了些事,你知道吗?”
蓝莲雅微微一怔,沉吟半晌,“恕莲雅未曾耳闻,还望王爷指点一二。”
“雍王府与纳兰府反目成仇了。”轩辕非雍笑眯眯道。
蓝莲雅脸色一变,脱口道,“怎么可能?”
“你是不是认为我那个三弟娶了纳兰老头的女儿,他们既是姻亲,又怎么可能反目成仇,对不对?”
见他点点头,轩辕玄成的笑容更深了,“可是你猜怎么着,我那个冷血的三弟,竟然将纳兰家的女儿给休了,这还不止,听说现在她行踪不明,生死未卜,纳兰默凉爱女至深,发生了这样的事,你想想,他会怎么做。”
蓝莲雅怔住。
传闻纳兰默凉爱妻成痴,珍子女如宝,且轩辕非雍与纳兰子书的婚事乃是圣上赐的婚,如今却被他休了,纳兰府的颜面何在?如此一来,雍王府与纳兰府反目成仇一事,亦是可以理解的了。
只是……
“王爷可知是什么原因?”
轩辕玄成看了他一眼,“你是指轩辕非雍休掉那女子的原因么?”眉峰陡扬,他朗声一笑,“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一个情字。子桑婉因妒生恨,设计陷害纳兰子书,而我那三弟一气之下,便将她给休了,可怜那个纳兰子书,不但没了肚里的孩子,还落得弃妇的下场,啧啧……”
他一脸惋惜,然而眼中笑意却是一分不减。
蓝莲雅低下头,“那么,对于此次状况,王爷想必是已有了对策了吧?”
轩辕玄成眼中精光一闪,别有深意道,“受人点滴,当涌泉相报。当年他如何待本王,本王便十倍还于他。”
蓝莲雅不语,二王爷对蓝家有恩,所以,无论他做什么,他都会追随。
忽然想起什么,他抬头,“纳兰府与雍王府反目成仇,我们确实少了一个劲敌,可是王爷,您是不是还忘记了什么?”
那人文武双全,不拘常理,用兵精巧,剑胆冲天,手中卓骑军,个个彪悍勇猛,忠肝义胆,骁勇善战,实在不能小觑。
轩辕玄成一怔,随后若有所悟地笑道,“你担心年卓伦那个少年将军?”
蓝莲雅眸色一沉,“王爷,此人不得不防!”
一只手掌拍了拍了他的肩膀,他抬眸,却见轩辕玄成胸有成竹地笑了,“都说纳兰子淮有个生死之交,莲雅,莫非你连这都忘了?”
蓝莲雅恍然大悟,“王爷是说……”
轩辕玄成点点头,“纳兰子淮既然与轩辕非雍对立,那么,年卓伦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顿了顿,他脸色一整,慢慢开口道,“纳兰默凉,年卓伦,雍王府,这三股势力,原本被捆绑成一团,如今转而对立,他们的内讧,对我们来说,实在是一个天大的机会,若不抓住,岂不辜负了上天的美意?莲雅,你准备准备吧。”
掸了掸袖子,他眸色陡地一沉,冷冷道,“一个月之后,京城将有异动。”
蓝莲雅眉头一紧,随之松开,“莲雅知道了,若是无事,王爷,莲雅就先告退了。”
轩辕玄成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去吧,落莲谷,有人在等你对不对?希望某一天,本王能够喝上你与她的一杯喜酒。”
蓝莲雅神情一动,未答。
轩辕玄成转身,一抹白色飞快地掠过,风起,只有一地黄叶在空中飞舞,目光所及,不见一个人。
宁紫书么……
沉吟着,轩辕玄成眸中的笑意更深了。
小说,诗词,歌赋,史记,医学,戏曲……落莲书斋不愧是殷凰王朝最有名的书斋,里面藏书几十万册,内容涉猎多个领域,只要是说得出书名的,就能在里面找到。
宁紫书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望着眼前珍藏的书册,只觉得恍如隔世。
读来,千遍万遍也不厌倦。
栖身在书海之中,那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只是在现代,日夜忙于工作,少有闲暇读书,如今,该是一圆梦想的时候了。
微微一笑,她弯腰捡起散落的几本书,目光触及其中一本精美华丽的封面上,略略一怔,《正帝》?
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哦,对了,那一天,安落景叫她要找的书,便是这一本吧?
散落至此,怪不得他说找不到了。
她弯腰捡起,步出书库,还是给他送去吧。
门,半敞着,她举步正要进去,却看见案前,那一抹孤傲如雪梅的白色身影坐于椅子上,手执墨笔,在书上写着什么。
乌丝如墨,眉若远山,那份清雅,那份孤高,不禁让人屏息。
宁紫书怔了怔,蓝莲雅?他怎么在这里?
正想着,却见房间里又转出一个人来,蓝衣裹身,眉目清明,俊雅如画。
“莲雅。”他轻轻地唤了一声,走至他的身侧,眉头轻轻一皱,“难得来一趟,怎么又在写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