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渡彻底的乱了,似乎整个天地都只充斥着一种未知的彷徨。
纤漠就躺在客栈的床上整整一天,期间有两个丫鬟送了些饭菜进来,只是这时的纤漠又怎么有胃口吃得下,一天下来,竟是只喝了几口水而已。
窗外仓惶奔逃的人们发出的吼声、哀声传入纤漠的耳中,撞击着鼓膜,激起灵魂里阵阵的疼痛。直到黑夜袭来,整个世界才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这样的平静是恐怖的,大街上突然没了吵杂,整个世界似乎陷入了一片死寂。
厄尔浦西推门进来,脸上的笑在烛光里别样的灿烂,他的身后跟着小虎头,小虎头却是一脸的麻木。而他们的身上,虽然看不见红的颜色,可是却都弥漫出一种浓郁的血腥,那血腥,让纤漠忍不住一阵干呕。
厄尔浦西将纤漠接到了云峰渡的守将府里,曾经的守将府现在成了他们的一个据点。他们将纤漠抱下马车的时候,纤漠还看见守将府的门前跪了满满的一地人,男女老少,手脚尽皆被捆在了一起。
“别杀他们。”厄尔浦西的怀里,纤漠只虚弱的说了这四个字。
厄尔浦西凝眉,犹豫了一瞬,到底点了点头。四个字而已,能救下那么多性命,未免不是一件功德。
珞榖国的大军进了城,可是却并没有像纤漠想的那般烧杀抢掠,厄尔浦西不是暴君,在他的世界里有输赢,却终究没有残暴。
唯一让纤漠有些欣喜的是,在守将府里和离儿总算是重聚了。当离儿看见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纤漠时,自认男子汉的他一下子扑到了纤漠怀中稀里哗啦的哭了起来,口中不断的低吼着“娘,不要死,不要死……”
纤漠不会让自己死的,她的离儿还那么小,她怎么忍心离开。
厄尔浦西的军队要在云峰渡休整几日,这几日得到好的调养,纤漠的伤情也渐渐好转了很多,虽然还很虚弱,可是至少在搀扶下能下床坐坐了。
云峰渡一破,云翳国对珞榖国的天险便不在了,从这里开始一马平川,即使千军万马恐怕也难以抵挡厄尔浦西的进攻了,所以珞榖国的将士这几日是出奇的放松,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提前洋溢起了胜利的笑。
丫鬟将纤漠扶到了院子里,晚霞漫漫,整个天空都是一抹动人心魄的粉红。在纤漠的生命里,永远也改变不了一种习惯,仰头望天,在夕阳的时候。
离儿安静的守在纤漠的身旁,头枕在纤漠的膝盖上,小小的脸学着纤漠凝眉的模样。
“离儿,你为什么不愿意叫他爹呢?”纤漠的视线没有从天边收回,口中却淡淡的道。
离儿扬起小脸,怔怔的看着纤漠,小嘴嘟起一个弧度,“因为他总是让娘哭……”
伴晚的风有些凉,却并不冷。纤漠摸了摸离儿的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天边的晚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慢慢散去,留下的只是黑暗而已。
今天是厄尔浦西进入云峰渡的第五天,一直忙着处理进关以后余下的接手琐事,直到今天才挤出时间摆了一个小小的庆功宴。
纤漠住在后院,可是主厅里的歌舞喧哗却隐约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心中不是滋味,而现在的她却只能选择苟且的活着。
夜深了,那些喧哗的声音还在继续,纤漠想堵住耳朵,无奈脑海里铺天盖地的全是厄尔浦西和纤飞龙几人猖狂的大笑。
纤漠撑着身子起来,再也忍受不了那些刺耳的笑声。她的动作惊醒了睡在她身旁的离儿,离儿揉了揉眼睛,见纤漠浑身都是冷汗,赶紧小心的扶住了她。
“离儿,我们走吧,即便死,娘也不要死在这里!”
听见纤漠口中的“死”字,离儿险些又掉下了眼泪来,他咬牙忍住,坚强的冲纤漠点点头,小心的扶着纤漠下了床。
长廊上的烛光摇曳,纤漠和离儿一大一小两个人的影子落在地上被渐渐拉长。许是所有的人都去了前厅,后院倒是冷清了不少,一路上纤漠两人竟没有遇见一个人影。
“娘,我们纤家又要抬起头来了……”
长廊的转角处,随着一个声音响起,萧儿和将军夫人迈出了黑暗的阴影,却募的看见缓缓迎面行来的纤漠和离儿。
正所谓冤家路窄,别样脸红。萧儿和将军府人的脸已经吃惊得扭曲了形状,她们完全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会遇见纤漠。而纤漠脸上的黑气也不比她们两人少多少。
“你怎么会在这里?”萧儿见纤漠病恹恹的神色,面上镇定了许多,她目光扫过纤漠身旁的离儿,和纤漠五分相似的脸,她冷笑道:“原来还多了个小杂种啊!”
“你说谁是小杂种?”聪明的离儿怎么会听不出萧儿口中的意思,他也看出这两个女人对纤漠似乎怀着很深的敌意,小小年纪的他迈出一步站在纤漠的面前,大有要保护纤漠的架势。
萧儿冷笑,摇摆着身段走到离儿的面前,抬手就想向离儿的面上挥去,口中还叫嚣道:“怎么,就说的是……”
萧儿“你”字还没出口,空气中,“啪”一声脆响猛的绽放。
纤漠的手僵在空中没有落下,虚弱的她因为狠狠的用力,而有些娇喘吁吁,她深深的呼吸几次之后才缓过气来,“我、不许你骂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