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值炎夏,骄阳似火,即便是上午,只需在外面站一会也就会大汗淋漓。车夫早已在这里等待柳晗嫣出来,却久久未见他们人影。
倏地,响起了一行人的声音。
车夫这才抬起头,却觉得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不清,模模糊糊的,十分不清晰。头也是昏昏沉沉的,就像困了似的。这么热的天,莫不是中暑了?车夫暗忖,却又摇头,儿子娶亲的聘礼还没凑齐,可不能耽误了。
车夫抹了把汗,兢兢业业地站在马车前。
“晗嫣,委屈你了。”柳奚宠溺地摸摸她的脸颊,“十五六岁的年纪,却要入宫,宫里嫔妃王爷明争暗斗,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柳晗嫣握住柳奚的手,笑道:“哪个女子不是年纪轻轻就入宫?三姐也不过比我大了两岁而已。在宫里我不求可以得到皇上的宠幸,只求过得心安理得,平平静静。”
“你能这样想自然是好的,入宫了可千万不要有贪欲,你还年纪小,不懂宫里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文静也抱了抱柳晗嫣,“你母亲当年走的时候,一直托我好好照顾你。我却……让你帮我女儿入宫,我对不起姐姐,只是,我也是逼不得已啊……晗嫣……”
柳晗嫣颔首,道:“我以前如此娇纵任性,大娘却没有讨厌我,母亲在天之灵,定可以体会到您的良苦用心。”
“但愿吧。”文静点点头,“时候不早了,快上路吧。”
“嗯,那爹,三姐,大哥二哥,晗嫣先走了。”柳晗嫣对大家行了个礼,便和子赛落叶一起上了马车。
靖州是原靖国的都城,如今的皇宫却不在靖州。当年的起义,洛玄最后攻下的是靖州,可见前任皇帝深谋远虑,靖州是座易守难攻的城,最适合作为都城。可是,他却不顾大臣们的执意反对,定都樱城。
樱城,顾名思义,是一座长满樱花的城。那里气候温和,四季分明,每年樱花开放的时候,走在街道上就可以接受樱花雨的沐浴,感受到沁人心脾的芬芳。只要来了,便不想再回去。可是,这里却是靖国与华夏国的交界处,虽然两国一向交好,可一旦发生矛盾,樱城首当其冲。虽然美丽,但实在不是一个适合建都的地方。
于是,那时民间也一直传言洛玄是个贪图享乐的皇帝。
“可是,皇上这两年的功绩的确是让老百姓安了心。”落叶十分中肯地说,“刚一登基,皇上便主持变法革新,他亲自主持变法,学习华夏国的科举制,挑选了许多青年才俊,一同管理江山社稷。”
“皇上说,天下不是他的,而是靖国的黎民百姓的。”子赛也说,“皇上虚心纳谏,任用贤才,靖国的经济文化政治水平都迅速发展,如今已是除了华夏国以外最大的国家。”
柳晗嫣只是笑笑,没有回话。
两年前,她与洛玄一起去华夏国,投宿时正巧碰上进京赶考的一名举人,他和他们说起华夏国的科举制,还与他们一同吟诗作赋,聊的十分开怀。洛玄后来也听说了华夏国各代明君的治国之法,对唐太宗尤为崇敬。
洛玄那时说,若他有朝一日能登上那九鼎之坐,定会向唐太宗一样,做世人称赞的贤明君王。
如今,他的确是做到了。
其实也不奇怪,洛玄本来就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只是对她,却是个例外。
“可是,皇上每年清明七夕中秋重阳都会来靖州城,有时是独自一人。”落叶有些不解,“明明皇上的家人都已移居樱城,他却总是在节日来到靖州城,没人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愧疚。”柳晗嫣莞尔一笑,声音淡淡的,仿佛一出来就会被吹散在空气里。
子赛看着柳晗嫣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眉头微蹙。
“师傅,我们到了哪里了?”柳晗嫣看着窗外一片荒凉的景象,问道。
“……”却迟迟没有人回答。
三人对视一眼,赶紧撩开前面的帘子。此时车夫倚在梁上,面色苍白,浑身冒着虚汗。马车早已无人操控,他们恍然大悟,原来一直都是马带着他们跑。
“应该是发了暑痧,”柳晗嫣蹙眉,不紧不慢地吩咐道,“子赛,你快让马停下,我们走错了。”
子赛不敢怠慢,赶紧勒马,把马拴在一棵大树上。
柳晗嫣脱下车夫的衣服,继而取下颈上的玉佩,不慌不忙地帮车夫刮痧。
“小姐,怎么办,这样只怕赶不上今晚的选妃了。”落叶有些着急,“要不您先走吧,耽误了可不行。”
“你会刮痧?”柳晗嫣问。
落叶摇头,说:“我不会,以前都是碧玉帮小姐刮痧的。”
“人命关天!”
柳晗嫣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不一会,车夫的背上就是一大块紫色。看着十分可怖,教人不敢直视。柳晗嫣看着车夫逐渐恢复血色的脸颊,长长舒了口气。
“应该已没什么大碍,落叶,拿水来。”落叶把水壶递给柳晗嫣,柳晗嫣把水倒在自己的手上,轻轻润湿车夫的嘴巴。
“小姐,那选妃怎么办?车夫大伯,我们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有人生地不熟的,实在是……”落叶有些着急。
“子赛,你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吗?”柳晗嫣转头问子赛。
“这里应该已经临近樱城,是靖州和樱城的交界处,可是平时都走的是主路,这种林荫小道略有耳闻,却从未尝试过。”
子赛也表示无能为力。
倏地,不远处传来马车声,在他们的沉默里晓得格外明显。三人不约而同地咧开嘴角。
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下来的人却让他们吓了一跳。
是沈途勒。
“沈公子?”柳晗嫣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
“我今日本想去樱城与友人会面,可皇上今日也回樱城,一行人把大路都给占满了,我这种无名小卒就只好绕道而行。”沈途勒笑得温和,“还多亏了四妹愿意入宫,不然奚儿只怕会哭死。可是今晚就是选妃了,如今时候也不早,还有一大段的路要走。你们怎么停下了?”
“我们走到半路车夫突然发痧,马带着我们走到了这里,人生地不熟,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柳晗嫣回答。
沈途勒颔首:“原来如此,那正好,四妹就与我一起去樱城吧,我正好,也有些话对四妹讲。”
于是柳晗嫣和子赛上了沈途勒的马车,落叶和车夫被沈途勒的手下送回柳府。
“沈公子有什么话要对晗嫣说?”
沈途勒淡然一笑,开门见山:
“其实,我本打算让奚儿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