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公子子言与傅清悠共乘一匹马,不过三日就已经遥遥可以看见殷国的京城临源。
然而,何子言并没有直接带傅清悠进入临源,而是将她安排在距离京中不远的一处馆驿中。他说不舍得她受半分委屈,一定要车马大驾迎她入府为妃。
傅清悠闻言,也只是微微一笑。在殷国,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天,什么事,说与她那便就是一种看重,即便是不说与她,事到临头按着他吩咐下的去做,也是傅清悠的本分。
“微臣见过四公子。”
已经在馆驿中恭候多时的一个官员迎了出来,躬身对着何子言拜了一拜。
何子言稍稍倾了倾耳朵,而后笑道:“胡大人免礼。”
傅清悠跟在公子子言的身后,静静的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官员。看官袍的样式与颜色,想必应该是一位朝中的重臣吧。三十出头的年纪能坐上朝中重臣的位置,大约应该是位很有才能的官员。
“清悠,这是礼官胡不归胡大人。”何子言回手携了傅清悠的手,温和的说。
“胡不归见过公主。”
“靖于见过胡大人。”傅清悠颔首回礼。心下念头一转,已经明白了何子言的心思。他让礼官在这里等候,应该是想着迎娶之事隆重吧。看来,长兄即位之后,晋国的国力有所增强,对外的影响力也有所好转,所以,殷国才能这样重视这一场联姻。
何子言向着胡不归交代了几句,将随行的侍卫都留在了馆驿之中,只带了千泽一人往临源去了。
“公主,微臣请公主移步入内堂,好与公主讲些殷晋两国礼节不同之处。”胡不归躬身道。
傅清悠收回随着公子子言的身影落向远处的目光,一面举步,一面微微笑道:“胡大人还精通晋国的礼仪典制?”
“微臣是在晋国长大的,对晋国礼制谈不上精通却也算是颇有了解。”
“哦?是吗?”傅清悠挑了嘴角淡笑了一声。但是心中已经有所疑惑,胡不归既然能够在殷国作为礼官,那么必定对晋国的礼制不只是颇有了解这么简单。然而,晋国风俗之中,非官宦豪门之家,向来不是非常的在乎这些只有宫廷之中才用得上的礼节。如此说来,胡不归也应该是出身于晋国豪门了。
“晋殷两国是一衣带水的邻国,却不知道风俗礼制之上会差多少?”
“正所谓出门三里路,别是一乡情。就如公主此时穿戴,在晋国,只戴一只镯子并无什么不雅,但是在殷国,可就有些不祥了。恰好微臣来的路上见到一只上好翡翠的镯子,仿佛与公主手上这只一般。”胡不归一面说着,一面从胸前的衣襟中取出一方布包,双手呈给傅清悠。“请公主赏光收下,也算是微臣为庆贺四公子大婚的贺礼。”
傅清悠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即便是长兄治国有方,这也不过月余的时光,不至于就到了殷国官员主动巴结她一个晋国和亲公主的地步吧?莫非是看在公子子言的面子上?这更无可能了,公子子言出了名的对苏婉莹夫人很好,她傅清悠入府之后不会受宠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胡不归一个朝廷重臣更没有必要巴结一个不受宠的公子夫人。
“胡大人好意清悠心领了,若是只戴一只镯子嫌不成双不吉利的话,清悠日后不戴便是。”
“公主怎知道不是成双呢?”胡不归笑了笑,伸手将托在掌心的布包打开。衬着白色的布包,一只翠绿的镯子静静的躺在胡不归的手掌之上,傅清悠一直平和的脸骤然露出惊异之色。
那镯子是与她手上的这一只同源的,绝对错不了。这样满绿如柳色的翡翠本就难寻,加上镯子面上细微的雕刻手法也是出自同一个工匠的手法。傅清悠可以确定,这镯子与她手上这一只是一对。
“臣参见公主。”胡不归单膝跪下,按着晋国的礼节对傅清悠行了君臣之礼。
“大人请起。”傅清悠忙伸手扶起面前的人,悄声笑道:“大人以胡不归为名,足见大人不忘晋国之心了。”
“微臣自奉了公子……”胡不归话才说了一半,只见傅清悠将手放在口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这时胡不归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乍见到傅清悠时,太过激动,以至于忘了周围还有公子子言留下的侍卫。这些侍卫都是绝顶的高手,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误了公子锦裕的大事,更会将傅清悠与自己的性命都断送了。
“胡大人有心了,果然与我手上的镯子极其像一对。那我就收下了。”
“公主喜欢便好。”胡不归会意的笑了笑。“此处虽是馆驿,却也是依山傍水而建,公主若是不嫌困乏,微臣可以陪着公主四处走走,一面讲解这礼仪之上的不同,倒也不怕寂寞,让公主烦闷。”
傅清悠柳眉微挑,已经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在屋子中,四面都是墙,隔墙有耳这话可万万不是白说的。而在开阔一点的地方就不同了,正因为开阔,利于对方监视他们,却也可以让对方的人无所遁形。
“听闻公主这一路上经历了不少的艰难。”
“尚好,乍见之下,公子子言赠了我一方琉璃印,夜中的刺客就是为了这琉璃印而来。恰好公子子言出手及时,在刀锋之下救了我。只是可惜了,连累了周成说周将军客死异乡。”傅清悠垂下眼眸,轻轻的叹了口气。
“四公子竟然将那方琉璃印送给了公主您?”胡不归闻言,惊讶的反问。
“是。”
“公主可知那信印的重要?”
“只听闻是可以调动公子子言在京中的势力,却不知道如何其他。”
“那方信印是四公子随身之物,对于四公子的手下而言,见印如见公子本人。”
“哦?这般重要的东西,却不知他为何要交给我。”傅清悠低低的说着,有些出神。脑海之中蓦然回想起那一日在崎岖山路之上,公子子言那句淡淡的“能”。他是那般云淡风轻的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在了她的手上。傅清悠轻轻一叹,那是不是她真的可以相信公子子言是信任自己的?
“这个臣也猜不透,只是公主日后入了四公子的府邸,到底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莫非那苏婉莹苏夫人善妒?”傅清悠偏过头来看着胡不归,嘴角虽然是一抹淡淡笑意,眉眼间却有些清冷。
“倒也说不上。只是一向都传言四公子对夫人甚是好,如今公子奉命娶了公主您,只怕那苏夫人会恃宠而骄也未可知啊。”
“说白了,我也不过就是晋国送到殷国的一个人质罢了,万事退上三分也就无事了。”
“公主此番带来的人都不曾幸免,日后的路就只有公主自己走了。微臣虽然也在临源,却也是个外臣,帮不上公主多少。臣惭愧。”
“胡大人言重了。”傅清悠敛袖颔首道。“如今有胡大人与我同在临源,靖于心里已经十分安心了。”
胡不归垂头应了一声。
傅清悠抬起头,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远处的杨柳之上,想起临走那一日长兄折柳相送,相约定然会接她回到自己身边。
长兄,你现在可还好吗?清悠很想念你。
“公主。”一个陌生的声音将傅清悠的神思拉了回来,转过头看,一个侍卫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拱手躬身,很是恭敬。
“请讲。”傅清悠笑道。她知道,跟在公子子言身边的人都不是简单的角色,都不可等闲视之。
“外面有人说请您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