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湘人张英
静静的半月湖,就像一面明镜,天水一色,浩瀚无边。那湖水犹如一潭诱人的陈酒,清盈盈的;细看,又宛如一块无瑕的翡翠,亮亮的,碧绿碧绿的。那一叶扁舟,荡漾在这明净的湖面上,悠然而自得。数只水鸟轻点水面,溅起一圈圈漪涟,湖面犹如一面起皱的缎子,阳光一照,又好似满湖碎金。
但这个详和又有诗意的画面一侧,却充满了浓浓的血腥味。数个起落间,十一个刚才还生成活虎的人已经横尸湖畔。
石头寨阿兰酋长在一念之间做出如此行径,却不是突然起意,他已经认出了张英,这名在凌霄山中出了名的宋军斥候什长,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这山中,可能还有宋兵埋伏,毕竟凌霄山目前还是他们的地盘,这刘家村虽然离凌霄城远了点,但怎么也是在凌霄山脉之中。
因此,他担心被长宁军围攻,那些人,悍勇不在蒙古人之下,眼看当面局势不妙,再不果断作出反应,届时就难以全身而退了。
当下,鞑子的落败已成定局,如果让那最后一人逃回,向元兵百户道明原因,将自己按兵不动的原因夸大一点,将全军覆没的责任往石头寨推,再多讲几句对寨中不利的话,石头寨少不得要受到大牵连,搞不好连增加两成赋税都解决不了问题。
自己一刀劈了这鞑子兵,就是向张英作了个交待,山都掌人是不愿与凌霄城为敌的,以此换得自己的人马安全撤离,此乃其一。
当然,如果他们一定盯鱼死网破,山都掌人也不是吃素的。
其二呢,鞑子兵被凌霄城宋军“一网打尽”,自己也被打得“丢盔弃甲”,期间的内情都是自己一个人说了算,还不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哪怕石头寨一人未失,但至少也是出工出力的,打不过人家这是能力问题,而不是态度问题。至于实际的拚杀内情,难道鞑子百户、千户会去凌霄城打听?
将罪过都推给凌霄城--张英的出现,说明凌霄城已经插手此事,这是铁打的事实!哪怕凌霄城否认其中的一些细节,说这是石头寨所为,我也可以讥讽这是他们的反间计,哈哈!
而对于凌霄城,也无损失,自己还帮他们解决了一个鞑子,不光那20匹军马白送给他们,还扔了一地的兵器旗帜,这次张英斩获可不少,凌霄城长宁军稳赚不赔,可以这么说,自己暗底里还帮了他们一把,应该感激才是。
还有,那突如其来的婆罗国人本领高强,不知是哪里来的豪杰,但他是汉人无异,与凌霄城有无瓜葛不甚明了,但从其联手张英并肩作战的情形来看,多半他们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干系。
易统制不是一直叫嚣要“匡复大宋”,这婆罗国人,该不会是其从哪里请来的救兵吧,嗯,是了,这人自称寻根特使,我看这寻根是假,与凌霄城取得联络是真。
世间之事,凡人如何能左右得了,如果哪一天这大宋真的匡复了,我这也算是积下了一点人脉。阿兰又叹了一声,其实还是大宋好啊,至少以前的大宋四川制置使、泸州安抚司对山都掌人还算得上恩礼有加,自己自小学汉言习汉书,其中的不少道理就是从中知晓的。
且不管他怎的,今天这个结局,对石头寨而言,却是最好不过的了,想到这里,阿兰酋长对着张英与段卓的方位一笑,然后带着寨民快步后退。
这里发生的一幕,因茅草深的缘故,段卓与张英赶到时,山都掌人已经开始拚命逃窜了,只有那酋长带着20多名弓箭手作为掩护大队的后卫,一步一退。
张英看到地上的两具尸体,他若有所思,然后才对着自己的人道:“不需追了!吾等与石头寨山都掌人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之战,我凌霄城,大胜!”
他说不追,段卓也便停下脚步,以他一人之力,怎么可能挑战百号人,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便又一次双手抱拳道:“这次真的要感谢你们!”
张英的目光还停留在段卓的复合弓上,这是他见过的最为精致的强弓,他无不羡慕的道:“此弓实属罕见,今日一见,方知这世上尚有此物,张英有幸,有幸!”
“哦,这是复合弓,我国之杀敌良器!”段卓敷衍一句,希望人家不要在这方面纠缠不休,便再次拱手道:“感谢你们的义举!”
张英终于反应过来,忙还礼:“这杀鞑子、保境安民,乃我大宋凌霄城上下之本份,壮士不必多礼。且此一战,壮士以孤身之力,杀敌五名,为尽屠鞑子立下首功。说来惭愧,我等早已探到这股鞑子,一路尾随而来,探侦鞑子何以劳师偏远,来此并无多少油水的刘家村。
想来,鞑子此趟为的是壮士。如果不是壮士豪气升天,以一挡十力敌鞑子,让张英自感羞愧,才率众而出以助微薄之力,不然,张英如今还藏匿于山中不敢现身。今日之事,我自会向易统制、李正将详作说明,凌霄城再困顿,然则该赏该赏,少不了壮士的钱粮布帛!”
说完,张英先是探视了受伤的同伴,其臂上中了一箭,在张英替其拔箭时,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伤得不重,张英边对其包扎边对其嘀咕,这人不久便离开了。
“那位受了伤,怎么一个人走了?”段卓甚是不解。
张英不以为意:“未及骨头,些许小伤而已,他去前方再行探视,防备鞑子还有后着!”
嗯,这人倒是谨慎,也有经验。
段卓看着一地的破烂兵器与旗帜,又看看那个个身手敏捷迅速逃窜的寨民,还在思索着什么,听到易统制与李正将的称号,随便一问:“就是易将军吗?”
张英一愕,看不出这人是否认识易统制,他便道:“凌霄城有两位易将军,未知壮士说的是哪位上官!”
段卓无言,我哪里知道是哪一位,只是听老族长说起易将军,便记住了:“这个倒不清楚。我是段卓,如今辟为婆罗国国主特使,谨遵国王旨意,返母国寻根。。。。。。”
于是,段卓不得不又将那曾经说过的故事再简单的编了一遍,把这张英听得一时倒吸冷气,一时脸露悲伤,又或是否极泰来后的惬意,不一而足。
不过从这张英的交流当中,段卓发现对方的话比起这生涩的蜀语却是容易听明白得多了,口音很像自己的家乡话,基本不用连猜带想,难道他就是刘老族长说过的驯虎师张英?
这时段卓注意到那条豹子正在狼吞虎咽的吃着什么,但对旁边的人是熟视无睹!他已有几分明白,便问:“你可就是那壮士张英?刘家村族长曾向我提起,其实本人祖籍乃湖南湘乡,就是荆湖南路的湘乡。”
张英格外诧异:“咦!正是在下,张英正是潭州长沙郡以北人氏,湘乡县亦属潭州,料不到竟与李特使大人为同乡,幸会幸会!”
难怪他说话这么容易听懂,看来潭州在宋时的语音,与后世的湘乡话诸多共同之处,段卓顿时亲切感大增,伸出双手想要与他握手,想到这个时候没有握手的礼节,便又改为拱手并向天作了一辑:“感谢苍天念及艰难,让我在这里遇到了同乡,我的寻根之使命,就看到了希望。”
他转而又对张英道:“东婆罗国有一句话:同乡见同乡,两眼泪汪汪,我们实在是有缘啊,以后只要张英大哥能用得上我段卓的地方,请尽管说,也请大哥不要烦我要请教一些事情。”
他的同乡只道这是段卓谦虚,只忙着恭敬道“张英不敢高攀特使,待我报予易统制知晓”之类,无形之中又将距离拉开了。
段卓一想,这就是南宋时候的等级观念吗?早知如此,我就不要自称婆罗国特使了,搞得双方很是生份。
“汝等在做甚?还不住手!”就在两人继续沟通中,张英对着自己的手下一声暴喝,段卓一瞄,却是他的那些人在尸体上寻找物什。是的,眼下还不是闲聊的时候,还有一个事,就是打扫战场,鞑子全军覆没,寸白军全线溃逃,无论是现场的死尸还是遗留的大量军资,都需要处理。
水潭一侧刘家村的几个人还在对岸观望,并没有绕双子瀑过来参与这事,再说这军资的获得与他们没有半点干系,有权决定的,现场就只有段卓与张英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