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楼,阮青芜便碰到了正往楼上走的阿朱与阿碧。
在茶室里这么一闹,她早就没了品茶的兴致,干脆叫了长生结帐离开。
“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
阿碧看着外头,一双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眼下城内各家店铺都紧闭门扉,惟有这家茶楼还在营业。待会儿祭祀之后还有一些活动,姑娘不在茶楼里等怎么反倒往街上跑呢!
虽然说城中人流如织,可除却一些贩卖小东西的摊贩却再难找到可以歇脚的地方。这天寒地冻的,可冷得紧。
阮青芜蹙了蹙眉,因着莫淮远的举动,她也没什么心情看热闹了。一想到此人还在茶楼中,便不想再呆下去。
想了想,开口道:“咱们去仁心堂看看,不知道那里离此地还有多远?!”
她记得那家医馆应当就在这附近,不过她对青阳城并不熟悉,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离得倒是不远!”阿朱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路口:“从那边转过去再拐两个胡同就到了,走过去约摸盏茶工夫!”
说完,亦有些不解:“姑娘去那里做什么?!今日冬至,怕是也没有开门呢!”
阮青芜抬头看了看铅云低压的天空,纷扬的雪花落得越发绵密了。北风裹挟着刺骨的寒意,街道上的行人都缩着脖子,以免寒风从领口处灌进去。
“也没什么事,就是无聊瞎走走。”
说到这,她脑海中不期然掠过一个人的身影。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仁心堂今日并没有如别的店铺一般歇业,大老远便看到大门洞开。
走进医馆,一股带着些微苦涩的中药气味扑面而来。里面并没有什么病人,只有一个年少的伙计不停的忙活着抓药。半人高的柜台上早就堆了无数绑好的药包,那个占据了整整一面墙壁的药材柜子大多抽屉都打开着,就连地面上都用簸箕摊放着许多草药,看起来有些凌乱。
阮青芜环视了一眼,眸中浮现出一丝疑惑。医馆向来需要整洁有序,这里怎么会这般杂乱?
“看病还是抓药?!”
那伙计见有人进来也不抬头,手上继续称量药材,确认好了份量便都倒在一张纸上,四角一折一捆便扔到一旁抓好的药材堆里。
“不看病也不抓药,我来找人!”
阮青芜打量了一下,见铺中只有他一人方开口说道。
那伙计闻言手中动作一顿,不耐烦的抬起头来:“嘿,那您走错地儿了,这里可没有你要找的人。不看病不抓药跑咱们医馆来…”
做什么…
见到是她后,他口中的话瞬时嘎然而止,一脸惊异。
“怎么是你们?!”
阿碧听他不耐的语气早就不乐意了,心头还记着昨日他差点把自家姑娘给甩出去的事情,因此眉毛一竖一脸不善盯着他:“怎么就不能是我们?!难道这地儿我们还不能来了么?!”
说着瞪了他一眼,又道:“我还当是谁,原来是你啊!昨日在铺子里若不是我家姑娘为你说话,说不得有你的苦头吃呢!”
这人说话也忒没礼数了,姑娘不过就说了那么一句就甩脸子,脾气倒是不小!
“是,呃,不,不对…”
那少年被她一阵抢白,微黑的面孔上泛起了一片暗红。
他连忙冲她摆了摆手,急切的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觉得意外么?!”
说完,又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他也不知道来的是他们哪。这小姑娘看起来和他年龄差不多,可性子也实在是太凶了点,自己这不是没看清楚人么!
“石头,出什么事了?!”
听到外间的吵闹,后堂传来一声询问。紧接着药柜右边那道青布帘子被人掀开,一个年轻男子从后堂走了出来。
“师傅,也没什么事,就是这位姑娘说是来找人!”
石头见了他连忙正了正神色,一双眼睛却好奇的看向阮青芜。这医馆就他们师徒两人,她要找的人该不会是师傅吧?
“沈大夫,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阮青芜站起身来冲来人微微一笑,缓声说道。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她之前在街上抓错了的那个灰衣男子,也正是昨日在她店铺中出手扶住她的那个人。
“姑娘怎么知道是我?!”
他见到她,眼中掠过一丝诧异。他并没有对她说过自己的身份,更不曾说过自己是仁心堂的大夫。
阮青芜淡淡一笑,道:“我猜的。”
“哦?!”他挑眉,眼中流露出几分兴味:“如何猜的?!”
他倒真是有些好奇,这个女子究竟是怎么猜到自己身份的。
“说起来,昨日并非是第一次遇到沈大夫。加上今日,我已是第四次遇到阁下了!”
阮青芜不疾不徐看着他开口道:“第一次,是在城门口处不小心撞了你一下,第二次才是在我的店铺中!或许你自己不曾发觉,因为长年与药材打交道,你身上便沾染上了药材的气味!”
是以,她才会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
“城中大夫何其之多,仅凭这点如何能够断定?!”
只要是大夫,身上便或多或少都会染上药物的气味。
阮青芜唇角微翘,眼中有一丝俏皮:“确实如此,所以我才说我是猜的!事实证明我猜对了,不是么?!”
上次经过仁心堂时她还帮忙送过一对母子去刘家庄找他,当时他在村尾一户人家替人看病,因她忙着要去村头窑厂,后来便让长生送他们去。
长生只是将人送到了那户人家门口,并没有进去,因而也不曾见过他。
从旁人口中得知他不爱与富贵人家瞧病,且又时常免费施药,便想着医馆的收入可能不会太好。
昨日在店铺中他自称姓沈,再加上那一身药香以及他身上穿着的半旧衣衫,便大胆的猜测很可能他就是别人口中的沈大夫。
在大冬天还穿着单衣,想来银钱颇为拮据。
沈大夫一时哑言,她都说了是猜的,自己这么问也确实太过寻根究底了。
他话锋一转,又问道:“姑娘方才说是找人,不知道找的是谁?!”
阮青芜上前两步,掩口轻轻咳嗽了一声:“我来自然是寻沈大夫的,近日天寒许是有点感染风寒,想让沈大夫帮忙瞧一下是否要紧!”
这话一出,阿朱阿碧面上俱是愕然,转瞬又有了紧张之色。姑娘染上了风寒,为何她们都没有察觉?!
她并没有撒谎,今日早晨起来之时她便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后来喝水润润是要好一些,但喉头始终还是有些不适。不过,也还没到要看大夫的地步,她不过就是寻个借口罢了。
“这样,那我便替姑娘把一把脉吧!”
他抬手示意她将手放到小几上一只小布枕上,手指落到她腕间为她诊起脉来。
“对了,与公子巧遇这么多次,还没请教公子名诲?”
阮青芜垂眼看着自己腕间的修长手指,微微抬起头来看着他问。
“我叫沈夜白!”
沈大夫正凝神诊脉,听后头也不抬的答道。
然而,在感受到指下传来的血脉搏动之后,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