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寄梅花,鱼传尺素。延绵一季盛夏的思念,过后便是秋意微凉。胤禛与宁笙筱两人的鸿雁传情也在明目张胆的浪费民力。
“额娘,额娘……”妤心蹦蹦跳跳的呼喊着。
“爱新觉罗妤心,你敢不敢给老娘文静一点!”宁笙筱总算见识了两面派的女儿到底多么彻底了。在储冉面前就是温柔体贴好娘子,在自己面前就是毛毛躁躁。
嬉皮笑脸的凑上去,“额娘……信啊……”这么凶对她,她万一不小心失手……拿这信去烧火了怎么办?
“拿来……”必要的时候,很没有母亲地位的某人……还是会发挥一下气场的。
“不要不要……我来看……我先看……咦……”
眨眼睛,揉眼睛,再眨眼睛……一个不注意,手里的信就被宁笙筱抢了……
“啊……”宁笙筱也疑惑了。
“怎么是弘历写来的啊?”两人异口同声表达内心疑惑之情。
“额娘,皇阿玛他越来越凶越来越凶越来越凶了啊!且不伦御书房的风起云涌,朝堂上也是霹雳闪电啊……儿子跪求额娘早日回京!另附上儿子不顾生命危险在御书房窃得小诗一首,为博额娘一笑。”
“扑哧……”宁笙筱几乎可以想象出弘历苦着脸躲着胤禛偷偷写信的样子。拿出信封里夹带的一张小笺……样子……好熟悉啊……
宁笙筱豁然,不就是自己以前花的牡丹笺么?
“《寒夜有怀》 :夜寒漏永千门静,破梦钟声度花影。 梦想回思忆最真,那堪梦短难常亲。 兀坐谁教梦更添,起步修廊风动帘。 可怜两地隔吴越,此情惟付天边月。”
“可怜两地隔吴越,此情惟付天边月啊……额娘啊额娘……皇阿玛啊皇阿玛……”妤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到她身边,啧啧……一脸陶醉欣喜的念着上面的诗句。她家阿玛,果然很是闷骚啊!居然写了这么红果果的诗出来。
宁笙筱脸红了,狠狠掐了掐旁边的女儿。“你偷看!”一脸受伤的指责自己女儿。
“额娘,别这样。”揉了揉自己受伤的手臂,妤心笑的很是奸诈。“再装就不好看了,明明就很是开心的嘛……”
很好,完全被戳中心思了。努力憋着脸上的笑意,却掩饰不住眼里的神采。第一次啊……第一次拿到某人的“情诗”啊!
“好了好了,我困了,想午睡了……你出去吧你……”某个不良额娘开始赶人了。
“额娘,偷着乐别笑的太开心啊……”身为二十四孝绝佳乖女儿,就算出门妤心也不忘记提醒……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看了又看。弘历这次可是下了大本钱的,根本就不是抄了一份来,而是直接偷了原版来,让宁笙筱一看便知道是那人亲自写的。
将头埋到枕头里,虽说房里再无别人,却也努力掩盖自己脸上的羞意。平时连思念两字都不肯说出来的人啊……差距似乎有些大了……一上来就是这么劲爆的内容,反倒让宁笙筱有些恍恍惚惚不知所以了。
一页轻薄纸笺,编织一份山间晴岚,一片春天的湖山,成就她心尖上一寸清澈万顷晴空。他们相隔千山万水碧海青天,只是,在他这份心意面前,忽然之间……天涯亦是咫尺。她脸上不自觉的笑着,脑海里浮现出那人微微挑眉朝自己笑着的样子……那人黑着脸咬牙切齿的样子……心里痒痒的好想马上冲回宫里去看那人的表情,去感受那人身上的温度啊……只是,懊恼的捶床,马车来去实在太慢太慢了……等她到了京城……早没了此时的感动了都。
明明写了,却又不说,还非得被自家儿子给翻出来,宁笙筱小小的吐槽他。偏头笑了笑,决定还是不回去,不过……得给他准备些回礼嘛……礼尚往来,她向来都崇尚的传统美德之一。
一身常服的胤禛刚刚与大臣讨论完地区官员荐举孝廉方正的事,闭上眼神,一阵疲惫袭来。多大的权利也意味多大的责任,既然坐上这个位子,他总不能撒手不管,不然……连某人都对不起了吧!
唇角刚刚勾起弧度,外头却传来了王公公的声音:“皇上……杭州那边来信了。”
暗黑双眸睁开,闪过一些不明情绪。他的回信不是还没出去么?怎么这次这么着急了……来催了?
拿到手里,才觉得奇怪。这次的所谓回信,竟然只是块老旧的帕子。胤禛苦笑,将白色丝帕覆上面孔,又轻轻吹落。伸手接住仔细翻来覆去的看,却依旧丝毫不见任何痕迹。低笑一声,好吧,这次朕累了不猜了,过几日再说。随手将丝帕折好贴身收好,胤禛又拿起旁边的奏折开始翻阅。
“四阿哥!请问此话何解?”白胡子的老夫子气呼呼的拍着弘历面前的桌子。
“啊……额娘别吵。”四阿哥正梦见他家额娘喊他起床吃饭!
“你……”
“老师息怒,四哥最近挑灯夜读,过于疲惫。”弘昼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很诚恳的说着骗死人不偿命的鬼话。
“五阿哥……”面对这个乖巧文静的阿哥……还真是生不了气啊。
弘昼甜甜一笑,“老师,既然四哥困了,不如明天再说吧!”他家四哥这几晚总是梦见皇阿玛找他算账来,只能在课上补补眠……他又怎么能让老师再吵醒他呢?
“小昼儿……”良久之后弘历终于打着哈欠醒来,睁眼就看见自家乖弟弟坐在一边等着。
“四哥,手有没有睡麻?”
“嗯……有点。”活动了下手臂,唔,果然睡的有些久了。
一边适度的捏着弘历的手臂,弘昼有些嗔怪。“四哥你越来越胆大了,万一被皇阿玛发现了怎么办?”
“嘻嘻,小昼儿在担心啊?”弘历倒是笑的无所谓。“皇阿玛就算丢了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找的,何况我额娘看见之后肯定一激动就回宫了。”弘历你知道不,历史上多少名人就死在过度自信之下啊……你自信心爆棚了,又错估了你家额娘的玩心……自作孽不可活啊……
果然,胤禛忙于国事,还真忘记了自己曾经写过“情诗”的事情,于是顺带的也忘记了自己说过要研究宁笙筱丝帕的事情……于是……今天翻牌子去了谦嫔那里,谦嫔伺候的很细心……脱衣穿衣一手包办。谦嫔身边的宫女也很细心,看见一块老旧的丝帕,连忙连同桌上的杯盘狼藉一起收拾了。于是……雍正帝离开的时候也没发现,身上少东西了。
宁笙筱很疑惑,怎么胤禛对她送去的丝帕一点反应都没有呢?总不会……这皇帝居然连这意思都没看出来吧?犹豫几天都想不出来到底应不应该去问他。最后妤心看不下去了,笑着说,“额娘不是还有个弘历在宫里么?怎么就忘记他了……”
半个月后,弘历接到他家额娘高难度任务一个——去他爹那搜索丝帕所在。
“最近怎么总看你在乾清宫?”胤禛皱眉看着眼前时不时晃动的人。他可不认为自己儿子突发奇想想来为自己分忧解难。
“儿子看皇阿玛为国忧心,心里过意不去,愿意为皇阿玛分忧解难!”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不过听在胤禛耳里是不是有这点意思就两说了。
微微扯出一个假笑。“朕近日也觉得有些累,不如桌上奏折就你来看吧!”他的确不介意,趁此闲暇时光小小补眠。
目瞪口呆看着胤禛潇洒俊逸的背影,弘历心里倍感凄凉。但是,既然来都来了,总要干点事情吧?
“王公公?”
“四阿哥……”
“前几天我看皇阿玛贴身带着块帕子,不过……最近怎么没见了?”
“帕子……奴才……没见过啊……”
“真的没见过?你想骗爷?”呲牙咧嘴的逼近。
“真没见过啊……四阿哥……”若他见过还好说,问题是……他真的没见过啊……
“这样嘛……”有些深思的摸了摸下巴,就这样跟额娘说?
妤心最近不敢惹宁笙筱,更别说取笑她跟皇阿玛两人了……她最近提都不敢提皇阿玛三个字!据说宫里送来的信,已经在桌子上放了四天没有拆过了。天地良心,自从他们来杭州之后还真是头一次见到这情景。至于自己额娘这等脸色……印象里还真没怎么见过呢!
戳戳戳!戳着面前的枕头,就像胤禛那张冰块脸!不懂风情、不知情趣!哪有这样的人,自己眼巴巴的为他一首诗感动的声泪俱下……好吧,夸张是夸张了点……可是他呢……居然这样!
你要装作没事人,我也装作没事人。
漫漫四个月里,胤禛就看着信里的娇言软语一次比一次少,邻里长短……一次比一次多。恼着那人却又嘴硬不肯说,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任由误会横生,却都别扭的嘴硬。
只是……时光冉冉不给人深思的机会,桃红柳绿不复在,枇杷樱桃俱往昔。温度一点一滴的终是降了下来,身上的衣服也一天多过一天。再过一个半月,就是除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