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人做事情常常找不到主心骨的。过去人命微贱,安全意识自然淡漠,后来在诸多领域恶性事故频仍,人们的生命与财产朝不保夕的情况下,安全的“需要”自然被重视了起来。特别是在人们生活水准得到提高,有了衣服也有了“鞋子”穿之后,当然也不能等同于“光着脚”的时候,于是,便很自然地发现“生命”这个东西很是“珍贵”——许多东西都是假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再于是,以什么为本都不如以“人”为本了。
照实说,以人为本,注重人的存在与发展,注重生命的形式与质量,应该是社会进步的体现。但许多事情做起来常常不是“平衡”的,在工矿企业安全设施没有到位、安全制度没有建立、或者虽已建立但却因为保护伞“柄”太粗而落实不下去,结果尽管上边喊声震天却仍然事故不断的情况下,学生的“安全”工作倒是率先被“做”到了“第一位”,在全国都把“学生安全”确定为学校一切工作的“底线”。言下之意,只要学生不出“安全”问题,其他事情便都可以“商量”了。
学生安全工作当然是很重要的。未成年人不知深浅,安全教育必须加强,不然的话,人还没有长成,便弄得缺胳膊断腿儿,甚至“丢魂落魄”,那样的学校谁还敢进?然而,我们很多事情一做就变味儿,学生安全工作也不例外,做着做着便发生了与本质意义相反的扭曲——组织学生春游秋游本是很正常的事情,现在为了“安全”不能组织了;让学生野外训练组织探险能够提高学生的生存能力,现在为了“安全”不能做了;学生间的一些对抗性实践活动能够提高他们的反应能力,锻炼他们的意志与毅力,现在为了“安全”不能进行了;学生走进社区、走进社会、走进火热的“生产斗争与社会实践”,能够煅造他们的生活能力,改造他们身上的懦弱与孤僻,现在也因为“安全”问题多数停止了;甚至于学生走上街头,连“与陌生人说话”都成了“不安全”因素,也被纳入“禁止”之列。于是,我们的孩子便真的成了“顶在头上怕打了,含在嘴里怕化掉”的“宝”了。
把学生安全工作做到这种程度,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谁的安全!
诚然,一切经风雨见世面的锻炼,都会有一定的不安全因素;一切探险与创造,都会有许多未知的潜在威胁,如果因为有危险就不做,怕人类到现在还在森林中,还在大树上,身上还覆盖着皮毛,腚上还拖着尾巴。因为从树上下来不安全,说不定会招来狼虫虎豹;禾谷的种子不敢吃,没吃过万一中毒了怎么办;火那玩艺儿不敢动,热乎乎地烫着了可不得了;把石块打成石器,那更不可思议了,一不留神把“猴爪儿”给砸断,还如何去摘桃子吃?
一切的发现都源自于冒险,一切的创造都来源于探索。如果因为把“安全”放到“第一位”而否定了探索与创造,到最后怕谁也保证不了安全。
记得******在一篇宏文中写道:“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乍一看似乎不尊重生命,细分析能够看出,这才是对生命真正的负责与尊重。生存权固然在诸多人权之首,但如果连生存能力都没有,你要生存的权力有什么用?如果为了安全我们把学生“培养”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锻炼”得畏首畏尾、弱不禁风,鬼才相信你是为了学生的安全呢!
其实,只要人们留意,便不难发现,如今的学校安全教育,真正“安全”的不是学生,而是官僚。因为学生出了安全问题,要拿教师校长与当地主管部门甚至政府说事儿,所以他们不能不当心,稍不留意出了事故,乌纱就有被摘除的危险,谁个不怕?因此,也就有了春游秋游层层审批层层签署安全责任状的“机制”。可是,上级把可能出现的一切责任都想尽办法往下推,下级——特别是校长和教师,人家犯得着吗?
学生安全工作在“安全”了官僚的同时,也一定“安全”了未来我们国家和民族的对手。当我们的对手在拼命打造意志坚强、敢打敢杀、生存力与创造力兼备的下一代的时候,我们却在弱化民族固有的英雄主义情结。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一旦他们长成,面对刚强且嗜血的对手的时候,真的难以想象会是个什么样子。
至此,我突然想到了一个被智者改过的书名——钢铁就是这样炼不成的……电脑派位也尴尬据说朱永新教授最不喜欢电脑派位,理由是它泯灭了孩子们通过自己奋斗改变命运的进取之心,过早地给他们注入了宿命的思想。然而,优质教育资源相对短缺,许多地方依旧自“行”自“素”,电脑仍然在决定着孩子们的“命运”。
我是首倡在我们那里实施电脑派位的,理由很简单——实在没招儿了。
当时我在市教育行政部门,做基础教育行政管理工作,当时80万人的城区,有六所改制初中。按当时的说法与做法,把学校改制,让“名校”办“分校”,是为了有效扩大优质教育资源,“满足”“人民群众”接受“优质教育”的需要。上有国家政策,下有民众呼声,中间的知名学校也有积极性,于是乎一蹴而就,公办民助的六所学校也就办起来了。或许“人民群众”望子成龙之心太切,或许价格部门规定的收费标准太低,或许这些“优质”教育资源确乎“名副其实”,或许国家规定的政策执行得并不十分到位――比如“四个独立”,一些当事人讲,如果完全独立,谁还会来你这里上学?于是乎又一哄而起,一下子抓住了全市所有小学生家长的眼球。其中的一所学校,有一年招生指标200个,报名的竟达4000!20:1的录取率,难坏了学校,也难坏了主管部门。
按国家政策,凡义务教育阶段的学校,无论何种性质,均不得以文化课考试成绩录取新生。不让考试录取,也不是划片儿录取,如此高的淘汰率,怎么办?学校挖空心思,行政部门费尽心机,打擦边儿球,记模糊账。但这些根本无法摆到桌面上的做法,无论如何无法向市民交待。与此同时,由于选择条件模糊,自然也为权力、关系与金钱留下了太多的“发展空间”,各种条子纷至沓来,暗箱交易形形色色。一些人大声疾呼,如果不加紧治理,这里已经成了滋生腐败的温床,成了权力寻租的机窍!
当然,按朱永新先生的理想,应该是可以按学生的优劣来招生的,文化课的成绩不代表学生优劣的全部,许多方面进行综合考虑也能解决问题。但是,问题不只这么简单。如果允许这些所谓的“优质”学校择“优”选拔新生,自然就不能做到同一地区学生资源的大致均衡。改制实验的目的,在于让各方面条件大体相当的学校,试一试哪种体制更有生命力。如果你用最好的老师,选最好的学生,收最高的费用,那么,你整出的“最高”质量还有什么意义?到处都是“干扰变量”,你的“因变量”中反映出来的数值,有多少是来自“自变量”的?既然对这些谁也说不清楚,那还进行什么实验?非但如此,事实上这种实验的结果,不仅没能有效地扩大优质教育资源,反而使优质教育资源相对萎缩,一些原本的名校因为办了“分校”,“总校”反而没人愿意上了——好的师资所在的地方,一定是人们趋之若骛的地方。因为分校规模不及总校,自然是优质资源相对萎缩。与此同时,这种实验还诱发了社会群众畸形的教育消费心理。一些家长认为,如果进不了分校,孩子一生都没有了希望,所以无论收多高的费用,无论你能不能给我提供与所缴费用相值的服务,反正我是要去的。甚至一些权力中人,把能将子女或亲戚送进改制学校,当成了身份、地位、面子的象征——一个小小的改制学校招生竟然异化到这步田地,实在出人意表。再不改,已经民怨沸腾!
这些情况,甚至远比我说的严重得多的情况,在朱永新先生那里,可能没有如此充分的表现。
然而,当我们以公证、公示加公开的做法,对改制学校的招生进行电脑派位的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而且有些人的不理解简直让我们发懵。既得利益者不满意可以想见——权力不好使了,金钱不好使了,关系也不好使了,他们当然不满意;学校招生无法人为控制了,他们当然也不满意;社会底层的百姓不理解倒是让我们大惑不解,一个出身寒微的学生家长打电话给我,也是满腹牢骚!他觉得如果凭成绩排名,他的女儿应该没有问题,但是电脑居然没有给她派上,不满意!我当时就告诉他,用电脑派位的办法,至少你们还有一点机会,在冥冥之中,你和那些有权有势又有钱的人机会是均等的。没排上确实是运气不佳,但如果不用这种办法,在尚未“和谐”的当今社会,怎么可能轮到你们!
如今,我们的电脑派位仍然在“稳健”地进行,改制学校以其机制灵活经济宽裕,即便生源与大家相当,也还是显示了突出的优势。电脑派位也日渐被社会接受,被人们理解。随着政府办学责任的落实和薄弱学校的加强,人民群众教育机会均等的权利将逐步得到落实,而改制学校也将逐步走向正规,要么公办,要么民办,以国有资产参与民营竞争的情况也会越来越少。当电脑派位作为一个特定时期的特殊办法进入历史档案的时候,或许就是社会公平和教育机会均等真正实现的时候。
我们期待着,也在为这种期待努力着!
分层次教学的核心是分层次评价
最早看到分层次教学的改革实验是在南京师范大学附中。那是一所久负盛名的老校,鲁迅、巴金、沙孟海等一代天骄或在那里求过学,或在那里教过书,共和国成立后教育部曾有三个副部长是他们的校友。这所学校以她丰厚的科学文化底蕴长期居于江南名校前列,在教育改革方面,上世纪90年代他们推出了一套分层次教学方案,按学生自愿选择的方法,设置了ABC三个教学层次,分别以超纲要求、大纲要求、会考要求安排教学,将教学班与行政班的管理方式结合起来,创造了A层次高三年级学生70%以上通过国家四级英语水平测试的佳绩,不少A层次的学生升入大学以后向学校申请免修几门功课,经学校测定确实水平过关。即便是C层次的学生,多数也能通过高考升入一般高校就读,高考升学率达到了95%以上。
第二次见到的分层次教学是在常州,当时我们一个教育考察团参观常州的职业先修学校。这是一所专门招收小学大龄学困生的学校,他们的学生在智力上都没有问题,但由于种种原因,知识系统的链条出现了断裂,造成学习困难、厌学,久而久之成了学校与家长的双重包袱。针对这种情况,常州的教育行政部门专门成立了一所职业先修学校,同样是按照自愿的原则将这些学生集中在一起,降低教材难度,减少教材数量,增开许多动手与技能课程,用多种评价方法评价学生。其中一个学生在家政课中学会了裁剪缝纫,当他拿着自己在学校缝制的裤衩回到家的时候,家长竟然激动不已——一个已经让家长不抱任何希望的孩子居然还能教!经过降低教学难度一段时间的教学,多数学生恢复了往日的自信,增加了学习兴趣,因而学业成绩和学习能力都有了很大提高,部分学生又回到了正常的学校;一部分确实学业成绩上不去的孩子也学会了许多基本的职业技术,卒业以后进入职业学校,最终掌握了自食其力的生存技能。
由于一些地方分层次教学的成功,全国许多学校便都开始效法,然而真正取得成效的并不太多。不成功的原因固然很复杂,但观察许多地方分层次教学失败或无效的教训,多是因为分层次评价没有跟上。
尽管心理学的研究证明人本身智力差异并不是太大,但由于早期教育的不同,后天努力的程度各异,加上家庭及其他人文环境的参差,到了小学高年级或者初中,学生的学习兴趣、学习能力、学科成绩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不承认这种差别不是实事求是,承认了差别的存在而不能采取相应的措施,多数是因为不能解放思想。
众所周知,孔夫子早就提出了“因材施教”的教学原则,但是在当今社会,大家都为升学而奔波的时候,许多人就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不管你的基础如何、能力怎样,只按照淘汰的最高要求来要求学生。许多评价办法把“筛子”的“网眼儿”定得奇大,经过这个“筛子”的过滤,留下的就只剩下几颗屈指可数的“石子儿”了。这种评价尺度既没有多样性,也没有发展性,不明白儿童少年最大的渴望就是求知,最大的特点就是可塑。不知道学生这方面不行,那方面可能行;今天不行,明天可能行;这个层次不行,换个层次就可能行。对学生的潜质不去发现,潜能不去发掘,只知道按照自己的“既定方针”做“工作”。许多地方搞的学科联赛、奥赛考下来及格率不足百分之二十,留给80%以上学生的都是失败的打击;许多老师受职业毛病影响,在出考试题时根本不考虑考试评价的激励作用,千方百计要“难倒”学生,似乎难不住学生就是自己没有水平。这样做的结果,必然地夭折了正在尝试的分层次教学,人为的造成了教育的失败和学生未来人生的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