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主仆俩人回到扶风院,夜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而雪亦是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宛如满天飞絮在空中乱舞。
王涵之站在书房的堪舆图前,注视着图中的点点线线,村庄,镇落,河流,山川,陷入了沉思。
白隐努力地将呼吸减到最缓,生恐打扰了凝神沉思的主子。
“召集人手,明日一早,我们出城,前往济城。”王涵之冷静沉着地吩咐道。
“济城?”白隐疑惑了,“公子,为何我们不去相邻的瓮城,却去济城?语公子不是在瓮城附近的悬瓮山吗?我们正好可以和朱砂会和,寻找语公子。”
小语!王涵之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既甜蜜又忧愁。甜蜜,是因为想到她,他的心底就有一种暗暗的欢喜。这欢喜,好生让他陌生,又让他沉溺。忧愁,则是想到她身受重伤,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纵然心底有千分的忐忑万分不安,却要把这份牵肠挂肚狠狠地压下,因为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做。而这样的事,远远地凌驾在个人感情之上。
“瓮城?不,我们得去济城。济城东边临近瓮城,西边则毗邻白沙关,地势险峻,山高而陡,扼西北咽喉,实属门户所在。”
“公子,难道国公爷不会另做安排吗?”白隐奇了,“刚刚您不是在清风堂提醒了他胡人可能南下掳掠吗?”
闻言,王涵之轻轻地一笑,他的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下,微微地有些模糊不清。可是,他的声音,却如同寒泉,冷且澈。
“国公爷生性谨慎,我的赈灾十策,他真正能做到的最多亦不过三成。至于西北军的调兵布防,他只会微微调整,绝不会有大部分的变动。”
“那若是胡人当真南下?”白隐的脸隐隐地白了几分。
“胡人一定会南下。”王涵之的声音冰凉似铁,“太原大雪,那太原之北的地方,雪会更大,天会更冷更寒。胡人赖以生存的牛羊牲畜,一旦冻死,他们若是想安然地度过寒冬,只会南下抢劫。一支胡人不足为惧,怕只怕,五胡相互勾结,合力南下,那——”
王涵之的话语未完,但那未尽之意却让白隐脸上的血色又褪下几分。他焦急地插嘴道,“公子,您干吗不直接与国公爷明说?”
“他会信吗?”王涵之直视着白隐,脸上有着淡淡的苦涩,“这一切不过是我的预测。若是这预测不曾成真,那——”
想到王家内部的明争暗斗,公子面对的明枪暗箭,白隐直觉自己的头隐隐发麻。
“可是,公子,暗部倾其全力,不过是一股强大的地下势力,若是与北方正规骑兵正面相会,那——”
“无需担心。”王涵之轻轻摇头。他从桌上拿起四个锦囊,递给白隐。
“你吩咐四部各自依锦囊中的计策行事。另调三百精英,明早卯时随我出城。”
王涵之面目沉静,如同泰山般安然,仿佛心中有万般筹谋,乾坤万里。白影焦灼不安的心不禁定了几分。
“我去饮冰院找祖母大人,你尽快去做安排。”嘱咐了一句,王涵之转身,再次冒雪出了门。
那充当看门人的暗一,提着灯笼,不言不语地陪着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