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久，林清源才轻轻走进来。他没有急着掀起程扶摇的面纱，而是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林清彻在战场上失利了。”
程扶摇睫毛微微颤动。
“放心，他没死。他还要回来拜见新王新后呢。”
“在诏书里我没有写新后就是你，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就算他提前知道了，也只能早些痛苦，你说是吧。”
“你不是喜欢他吗，怎么不说话。”
林清源摘下程扶摇的面纱，挑起了她的下巴。
程扶摇今天很美，粉色的胭脂，朱红的嘴唇一改了她端丽的风格，给她增添了很多妩媚。
“王想听我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林清源打量了好一会儿程扶摇精心打扮的脸，见她没有回应，林清源又坐回到她身边。
“你不想说，我来说。”
“你从小就是女孩子们中的佼佼者。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宫里，你坐在母后的身边，看母后编制衣服。母后是个很挑剔的人，你能坐在她身边，我觉得很惊讶。”
“我制造过很多次机会和你说话，可是你的眼睛从来没有在我身上停留。林清彻有哪里好。”
“他是很厉害，能在短短半月攻下四座城池。可是现在不也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林清彻的心太大，不可能只装你一个人，你早就知道了，对吧。”
“我就是欣赏你这一点，能忍耐，不把心思写在脸上。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笑着，你一定知道你笑起来有多好看，所以对人永远都是一副笑脸。”
“我觉得我会是那个能让你的脸上出现更多表情的人。”
程扶摇还是保持着微笑的面容。
“你都猜不到我对你有多好，清莲的死，一直以来你就没有疑问吗？”
程扶摇怒视着林清源，“清莲就是你毒死的，你怎么好意思说！”
“是不是我，只有你最清楚，你知道我是有多爱你了吗？”
程扶摇嘴唇轻轻颤抖，她闭上了眼睛。
那一年，林清彻十七岁，程扶摇十六岁，都是恋爱的好年纪。可是因妒忌，她做了此生最大的一件恶事。
林清莲是林清彻同母的妹妹，娇俏聪颖，原本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丫头，却总喜欢缠着自己的哥哥。林清彻总是惯着她，甚至为她的一点点不高兴拒绝了程扶摇亲手做的桃花羹。
程扶摇看着那碗凉了的桃花羹，心里很不是滋味。
借着一次进宫的机会，她在林清莲的杯沿抹上了药。这种药无色无臭，会让人皮肤溃烂，但只要及时救治就可以解开。程扶摇只是想在短时间内让林清彻不再太过亲近他这个妹妹。
让程扶摇没有想到的是毒发的那么快，当晚宴会的时候，林清莲的身上就起了包包。
她开始害怕了，大家会很快查出来下毒的人就是她，她将声名狼藉，林清彻再也不会正眼瞧她。
出乎意料的是，大家把怀疑的目标都放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那个人就是林清源。
林清源在宴会中极力劝林清彻吃下一颗葡萄，却被林清莲夺过去吞了。
大家都把目光投到林清源那里，只见林清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葡萄已经被吞下去了，也不能取证了。国王命令太医检查宴会上所有的食物和器皿。他们首先检查了剩下的葡萄，没有问题。
当一个太医拿起林清莲用过的水杯，用指腹轻轻摩擦杯口的时候，程扶摇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太医说，这个杯子也没有问题。
宴会上所有的东西都没有问题。
最大的嫌疑人毫无疑问就是林清源。林清源淡淡地说，不是我。王后也为他辩解。
查不出凶手，救人还是第一要紧的。
几名太医给林清莲诊了脉，都摇了摇头，说只是普通的季节性过敏。程扶摇暗自猜测这是王后的授意，他的儿子成为最大的嫌疑人，王后一定会找理由为自己的儿子开脱。这真是一个绝妙的理由，把原因归在公主本身敏感的皮肤上，就没有他人什么事了。
林清彻却说，这是不可能的，她的妹妹从来没有过敏的情况。
太医解释说有可能是突发性的。
既是季节过敏，隔离几天就会好的。可是一个星期后，林清莲的皮肤已经溃烂，鲜血直流。
林清彻请来了一位宫外的医师。医师说，这种毒原本不厉害，出现症状后立刻治疗不初三日就能好，可是如今，公主的毒已经让皮下的许多血管爆裂，恐怕……
林清彻大惊，请教救治的方法。
医师想了想，说，他曾在古籍上见过一味药，名曰凝霜草，生长在雪域之内，可活人血脉。自己可用要在半月之内尽力减缓公主血管的爆裂，若是能在这期间拿到凝霜草，还可能有一线生机。
林清彻果真去了雪域。
人人都知道雪域是传闻中帝修封的圣地，那里长年下雪，气温极低，据说进去其中的人会被冻成一座冰雕。事实也是这样，曾有大胆的人进入过雪域，可从来没有人从雪域里出来。
林清彻创造了奇迹，他从雪域里拿回了凝霜花。
他回来的时候，已是第十六天清晨。
在第一缕阳光照进林清莲的房间时，她闭上了眼睛，手里还拿着林清彻刚刚拿回来的凝霜花。
程扶摇在那次进宫后就没有再见过林清莲。
公主拒绝了一切人的看望。
据一些小宫女说，清莲公主死状极惨，就像一块还没完全被剁碎的肉块，还散发着浓重的血腥。
“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林清源在程扶摇耳边轻声说“我替你揽下一切罪名，我替你除掉拦路者。”
“够了！”程扶摇的脸开始扭曲。
若是当初她不妒忌，若是她当初早些承认错误，一切也许就会不一样。
她努力地爱着林清彻，想弥补自己的过错；她努力地做着善事，想以此遏止自己的忏悔之心。
如今她小心翼翼护着的丑陋伤疤被这个男人无情的撕开，她却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回忆那段血淋淋的过去。
她成为这个最了解自己的男人的王后，这大概就是她要为自己的罪孽付出的代价。
